流螢不語日月!
李詩雅忍不住問道“相信我什麼?”
這可把江羽爵難住了“嗯……我不是很能解釋。”
李詩雅不滿地推了推他“油嘴滑舌。”
說罷,她便佯裝生氣地甩開他的手,側過身去喝茶賞月,不搭理他。
她的手指在塑料杯表摩挲著,大腦在想該怎麼跟江羽爵說在他進門前自己想的事情。
江羽爵固執地把她的手抓住不放,默默地等她先開口。
李詩雅不知不覺就把奶茶吸到底了,她晃了晃杯子,放到地板上。
她握緊了江羽爵的手,吐露道“其實之前你媽來找過我。”
江羽爵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她什麼時候找過你?跟你說了什麼?”
“大概……在我住院前一天吧。”李詩雅回想了一下,故作輕鬆地說道“也沒說什麼,就像電視劇的惡毒婆婆一樣,讓我彆再勾引你了。”
江羽爵也隨著她笑一笑“你彆太在意,把她當淩遷一樣忽視掉就好了。”
李詩雅點了點頭,然而表情彰顯著她顯然沒能放下“但其實她說的話,未必不對。”
“比如?”
李詩雅忽然覺得呼吸變得困難,那些暫時拋諸腦後的壓抑的情緒在她歇腳時追了上來,壓倒性地覆蓋住她。
她就說怎麼今天開心過了頭,原來懲罰現在才姍姍來遲。
江羽爵發覺她的手有些發涼,關心一句“冷嗎?”
李詩雅搖了搖頭,出神了幾秒,又點了點頭。
江羽爵鬆開她,走進一個房間裡取了件外套給她。
穿上寬鬆的外套後李詩雅依舊覺得手腳冰涼。
這份寒意大概是從心底發出來的,再穿幾件衣服也不能保暖。
李詩雅看著月亮,隻有注視著這麼遙遠的東西,近在眼前的悲哀才會顯得渺小,也就沒那麼痛苦了。
“明明曾經我那麼堅定地回絕你……還有司徒睿的幫助,現在卻出爾反爾……”李詩雅被窒息感籠罩,說話的聲音也模模糊糊,像是在喃喃自語。
現在事實確鑿,她不就成了林清蓮口中的那種壞女人了嗎?虧她當時還那麼有理有據地跟林清蓮叫囂。
“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江羽爵的聲音溫柔似水,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你一直在極力避免打擾到彆人,想要問心無愧,渴望認識你的人在提起你時不摻雜任何負麵評價。對不對?”
李詩雅將目光從月亮挪到他身上,撞上他含情脈脈的眼睛,那種被束縛住的感覺似乎略微減弱了些。
她不置可否,然而那雙鎖定著他的琥珀色眼眸分明寫著“讚同”二字。
李詩雅與他對視著,說道“你從不在乎彆人怎麼看。”
江羽爵點了點頭。
“可能……”李詩雅又錯開視線,目光掉在地板上“你本就有本領,也有財富,有大家公認的優質的外在之物,才有恃無恐。”
“倒不是因為這個。”江羽爵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像我這種人,什麼都沒有,不爭口氣還能爭什麼?我不想最後什麼都沒有,還得被人說是把公司拖垮、靠彆人上位的廢物。”李詩雅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不後悔我在郵輪上跟你走了,但是我很唾棄這樣的自己。”
她的原則被自己踩在腳下,就此,她失去了所有驕傲的資本。
江羽爵神色也變得悲傷起來,他拍了拍李詩雅的背,說道“世上哪有兩全法,你既不想靠彆人,也不想妹妹撒手人寰,沒有這麼好的法子。”
李詩雅終於緩緩抬起頭,看著他“要是我聰明一點,能夠接替李作義管好公司就好了。或者要是我能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早早地打探好家裡的底細說不定就走不到這一步。”
江羽爵抬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李作義又不從小培養你,肯定也不會讓你知曉家裡的財產,哪來的‘要是’呢?”
李詩雅眨了下眼,顯然陷入了思考。
江羽爵憐愛地看著她“你可以回想一下,迄今為止,你所做的每一種選擇有哪一個不是經過深思熟慮?”
李詩雅真的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江羽爵也知道這個答案“你可以再深想一下,真的有那麼多‘要是’,有那麼多‘如果’嗎?”
他頓了一下,給李詩雅留出思考的時間。
他知道李詩雅一定能理解他的話,隻是現在她的狀態不是很好,或許理解起來要費勁一些。
李詩雅抹了抹眼睛,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可憐巴巴地伸出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想要借他的體溫為自己驅寒。
江羽爵知道她消化好了,便接著說道“其實沒有那麼多種可能。人無法預測未來,人在當下無法想象每一種選擇所指向的結局。你所做出的選擇已經是最具判斷力的選擇了,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最為理性的結果了。”
李詩雅聽著他的話,勾唇笑了一下,然而她並沒有感到輕鬆。
“你說得對。”李詩雅讚許地看著他“潛意識裡我希望自己有能力拯救一切,可我不得不承認我走的每一步已經竭儘全力了,沒辦法做得更好了。”
所以她很不甘心。
她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背信棄義。
“但你得承認有些東西是好的。”
“什麼?”
“你的決定。”江羽爵吸了口氣,緊接著說“無論是想當個好人所以拒絕了我,還是現在返回妥協了,這背後都有你的道理,都是好的,都是正確的。所以你也不是什麼出爾反爾的小人,你隻是順勢而變、兩難取其輕而已,不必苛責自己。”
“你很會抬舉我。”
“不是抬舉。我從不覺得你陰晴不定、朝令夕改。我反倒覺得你與其責怪自己沒有能力,還不如怪老天爺沒讓你有機會成長。你已經在這個情境下做到最好了。”
他的目光堅定不移,表情一本正經,說話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仿佛新教徒在向他人頌揚教經,彰顯著他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
沉浸在他的注目中,李詩雅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微笑,眼淚在臉部肌肉的顫動下如同按下開關的自動窗簾一樣下落,潰不成軍。
江羽爵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眼淚,濕了一大片。
不知過了多久,李詩雅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淚,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今天好像哭太多了。”
江羽爵笑著打趣道“挺好的,把後麵幾天的量給哭完,我們就能笑著出去玩了。”
李詩雅笑了幾聲。
江羽爵朝她張開雙臂,李詩雅立刻接收到信息,從自己的座椅上起身,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抱在懷裡。
李詩雅輕啟朱唇,卻被江羽爵一根食指抵住不讓發聲。
江羽爵嚴肅地說道“不許再說謝謝。”
李詩雅笑得眼睛彎彎,他挪開江羽爵的手,俯下身去“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