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魅千妖!
溫良就一路帶他參觀彆墅和實驗室,並把他倆分開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老竹竿聽得目瞪口呆,真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溫良把冥界的景色描繪了一番,又把手鐲裡的東西一件件掏出來顯擺。老竹竿雖然大多數都看不懂,但也是看得連連點頭。
溫良一路帶他來到地下石室,就要啟動返靈陣立即帶他上冥界去逛逛。
老竹竿臉上還帶著笑,卻搖了搖頭,在一邊坐了下來。
“我一輩子自認是個老老實實的好人,就連後來做了鬼,也一直是個安安分分的鬼。從不敢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父親從小就教我,為人一定要仁善,不損人,不害人。”
“可是今天,卻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死在我手上。”這老鬼居然嗚嗚地大哭起來。
這老貨,難道不知道鬼是沒有眼淚的嗎?溫良隻覺得心裡揪得慌。
“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因為家裡母子雙亡的慘事,讓老竹竿發瘋,把那五個匪徒虐殺,這溫良可以理解。但把這些人結果之後,還遷怒到警察頭上,這就有些古怪了。雖說當時孩子的死,跟警察和匪徒拔槍交戰脫不了乾係,但就憑老竹竿這老好人性子,還真做不出這樣濫殺無辜的事情。
老竹竿歎了一口氣,把當日的事情說了。
“那天我知道他們母子雙亡的消息後,確實憤恨欲狂,發瘋似地滿城找這群匪徒的蹤影。我隻想找到他們,趁他們熟睡的時候,偷偷把他們給結果了,也算為民除害。”老竹竿說到這裡,身子居然有些發顫。他一輩子是個本分的人,連盜竊都不曾有過,更彆提殺人這樣的事。
“終於老天不負有心人,那天被我發現這群人沿著江水偷偷溜出城去。我就一路尾隨著他們。當天晚上,趁他們睡下了,我就悄悄潛了進去,準備拿刀把他們一個個捅死。”
“但誰知我剛一近身,有個人就從床上跳起來,朝我扔了一團粉末。那粉末黏在身上,立即又疼又癢,我趕緊逃了出來。”
溫良有些奇怪“這人能看到你?”
老竹竿歎了口氣。
“我當時也是又驚又怕。被那粉末黏上了,拍也拍不掉,很快就像火燒一樣。當我在野地上打滾的時候,碰上了一個人。”老竹竿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這人也看得到我。他不知從哪裡舀了一碗水灑在我身上,我就好了。”
“法師?”溫良想到了吳大師。
老竹竿搖了搖頭,說他也不清楚,不過這人的樣子應該挺普通的,但奇怪的是這人具體的相貌,他現在卻想不起來了。
溫良心裡一琢磨,那就不是那個吳大師。
“這人跟我說,那群匪徒中有個人是西山於家的人,從小服用一種特殊的藥物,所以可以看見鬼魂。原來我一早就被這些人發現了,就等著我去。”
“這人就說他有辦法讓我報仇。我當時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就立即求他幫我。”老竹竿恨恨地抽了下自己的臉,“事後我就記不太清了。也不知他對我做了什麼,我就迷迷糊糊的找那五人去了。”
“我先是在一條河邊恰巧撞上那個能看到我的人,我模模糊糊地記得我殺了他。然後我又回去找到剩下的四人,也一一殺死。”
“我不記得具體情形了,但記得有這回事。殺了這群匪徒之後,我越想越恨,覺得那些警察也該死,居然就跑回了江城,進了警局把那些警察抓住吸乾陽氣。這陽氣真是越吸越上癮,人越殺越多!”老竹竿的語氣急促起來,臉上露出十分恐懼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像瘋了一樣,根本無法控製自己。最後我碰到一個小姑娘,她身上不知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就讓我清醒過來。我這才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多少鮮血!”老竹竿身子不停發抖。
溫良把事情串聯起來,就大致有些明白。應該是那個老竹竿記不得長相的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以至於讓他發狂殺人。
“小鬼,給我轉世吧。”老竹竿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溫良愣了一下。
“你這老貨是傻了吧?我剛才說的話沒聽懂麼?你現在身上沾滿鳴謫血汙,轉世就得去下三道。你急個什麼鬼?等去了冥界把血汙洗刷乾淨再轉世不遲。”他一口回絕。
“我身上沾滿罪孽,這得等多久?一百年?兩百年?”老竹竿突然嗬嗬大笑起來,“我根本等不了!”
“我一天都撐不下去了!”
對於老竹竿這樣安分守己了一輩子的忠厚人來說,親手屠殺了幾十條無辜人命的愧疚讓他時時刻刻如芒在背。他無法麵對父母祖宗!更無法麵對自己的良心!
也許有些人可以視屍山血海如無物,但對他這樣的市井小民來說,沾上一個人的血都是天塌了。他真的無法麵對自己啊!他一想到自己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血,他就覺得好臟好臟。他一刻也無法容忍下去了!
溫良呆住了。
“墮入餓鬼道也沒什麼,做畜生也無所謂。可能下輩子我就做隻雞,被人殺了吃了,也正好償了這筆血債。”老竹竿疲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溫良隻覺得好難過,心裡像被針紮一樣。他想破了腦袋,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就像當日在冥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老頭子跳進地獄熔漿灰飛煙滅。
他不能理解老竹竿的想法,但他可以體會到這老家夥的心思。對於這老鬼來說,其他什麼都不看重,隻有一顆良心,一顆安心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冥界經年累月,能夠洗刷他身上的血汙,但無法給他安心。他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活著。
所以,轉世輪回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在這一點上,老鬼終究比小鬼看得明白。
溫良沒再說什麼,起身默默出去了。隔了好久,才又回來,帶上老竹竿出了彆墅。
他們又回到盂蘭道。隻是那片地方如今已經麵目全非了,看過去一片繁忙的工地,相信不久之後就有一片嶄新的高樓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