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寄此生!
次日一早,青禾找上門來。邀楚夕同行,必帶熊寶。
楚凡推脫不得,隻好婉拒羅綺護送之意。
羅綺並不放心,叮囑道,“將這鬥笠戴著,擋一擋眼眶。”
青禾昨日興起,林楚凡至今仍頂著一對烏眼青。不情不願地淪為車夫。
王宮之內。
國主埋頭在奏折堆裡。聽聞有人推門而入,不覺皺起八字眉。形容滑稽,無人敢笑。
隔著奏章問道,“何事如此急迫?莫非司學有消息了?”
內侍總管揮手趕走隨侍宮女,上前低語,“內應傳信,書齋五裡外發現灼燒之地,有頭骨等遺骸若乾,疑似神諭教高手所為。”
啪嗒!
國主聞聲,奏折滑落,皺眉思索許久,“罷了。待書齋正式公布,送些賞賜,追個諡號,虛墨公。”
說罷擺手,拾起奏折。
內侍總管未曾退走,愁眉不展。
國主不耐,“還有何事?一並報了。”
總管聲音更低,“大王子禁足,未曾出門。梁府的小姐出入頻繁。”
洛長風拿著奏折向上虛晃,“哼!將司學死訊泄入梁府。”
總管仍未退走,“三王子扮作百姓,入之風彆院學習棍法。”
國主輕笑,“洛宣竟有這等巧思。孤本以為濤兒先坐不住呢。”
見此一笑,總管大為安心,“青禾公主常去禦靈司。今日帶林家兄妹尋孟今的晦氣。雷引不敢阻攔,特來報備。”
洛長風雙手推桌,起身踱步。
總管離得近,聽聞國主喃喃,“青禾……隨她去吧。司學若死,孟今便在兩可之間。派人監視,不要阻止,除非青禾有恙。”
總管老臉褶皺展開,躬身退去。
禦靈司。
雷引手扶綸巾,輕揉太陽穴。
本以為公主退學,從此一彆兩寬。不料,國主一紙調令,命他統領禦靈司諸事。
本是官運亨通的利好,誰知翠衣巷打了場擂台,非死即傷。公主殿下歡天喜地,送來一具屍體。
自此,洛青禾時常來訪。
雷引實在被折騰怕了。忙將小祖宗哄開心,送至黑牢門口,料定林楚凡認路。
青禾興致頗高,捂著口鼻吩咐,“三胖點火,熊寶隨我們進去,蒼荷與火苗留在門口。”
楚凡嘿然一笑,“難得殿下體恤,小人毒素未解,點不得火。有勞公主玉指!”
青禾鼻子一皺,“要你這拖油瓶何用?”
嘴上埋怨,手裡掐訣結印,握起寸許火光,領頭進入。
二人一熊連忙跟上。
兩側單間已清理乾淨。全無殘骸與血跡,也無許多犯人。
前行稍許,遇到孟今。
與那日當街行凶的打扮彆無二致。衣衫乾淨利落,看似未曾受刑。
楚凡掀開鬥笠細看,手銬腳鐐乃是特製。與黑牢深處遇到天紋前輩時,所見略同。打造時糅雜渙靈散,長期佩戴靈力堪憂。
孟今聞聲未動,嘶啞低吼,“無話可說,你們走吧。”
一隻露麵的眼睛未曾睜開。
楚凡摘下鬥笠,大笑行禮,“孟先生彆來無恙。”
楚夕輕扯他袖子,“楚凡,還是戴上吧。這裡黑,你一笑太嚇人了。”
林楚凡怒瞪青禾一眼,將鬥笠重新戴起。
嘩啦!
孟今猛撲向前,“狗賊,你竟還活著?我要殺了你!”
楚凡被嚇一跳。
孟今手掌堪堪接觸欄杆,身後鎖鏈繃緊,牢牢拽住,不得寸進。
林楚凡心知,青禾帶自己來是動嘴的。
主動上前,隔著柵欄伸手,甚至在孟今手上輕拍,仿佛多年不見的朋友。
輕聲安慰道,“稍安勿躁。你既然完好無損活到現在,應該有保命的本錢。被關押許久,不想出去麼?活著出去,看一眼秋日驕陽,淋一陣瓢潑大雨,喝一口西北風……怎麼樣?”
孟今掙紮了一陣,怒氣稍減。
整理衣衫,盤腿靠牆,坐姿與宛天華如出一轍。楚凡忽然心生不忍。
孟今冷道,“不知孟某何德何能?勞煩公主殿下親自駕臨牢獄之所。”
楚凡嘴角一翹,“直說了,我們得了冥蝶之卵。想請教孟先生,如何不用靈媒寄生來操控。”
孟今低沉說道,“我為何要告知你們?能從我紙扇中提取蟲卵,算你們有本事!”
林楚凡苦口婆心,“先生此言差矣!並非從折扇裡提取。你進來有些時日,難道不好奇外麵的世界?”
孟今忽然怒氣上湧,“狗賊!孟某所見諸人,以你最不可信。眼神飄忽,信口開河,無恥至極!”
楚凡撇嘴,“不就是罵你一句,至於麼?那日若非你調戲羅綺,汙其出身,何至於此?巧了,我前幾日遇到一女子,好像叫做奪命紙。用得一手好冥蝶,比你那毛毛蟲強百倍。”
孟今握緊拳,骨節發白。
林楚凡開始吹噓,“那日我也說了你娶妻為娼的事兒。她當場暴怒,掏出冥蝶與我拚命。你猜,誰贏了?”
孟今忽而跳起,被鎖鏈拉扯,狠摔落地。仍向前伸手,曲指撓地,瞬間見血。
如瘋魔一般大喊大叫,“不,不是,是他們逼迫的,啊,嗷,嗚……”
楚凡受驚非小,忙用手輕撫胸口,暗罵孽畜不做人聲。
青禾二人舉著火光看戲。似被孟今哭嚎牽動惻隱之心。
楚夕輕扯楚凡衣袖,緩緩搖頭。
林楚凡撇嘴,“一個階下囚而已,問點兒事情還要照顧他情緒?”
憤憤不平,將鬥笠撩起來,“先生節哀。隻知她是司學近侍,不料你們竟有這等不為人知的過往。令人唏噓!”
孟今隻顧哀嚎,並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