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拉扯一下,勸說熊寶住口,“熊寶,他左臂中了渙靈散,不宜多吃!咳咳,雷大人所言非虛,不如今日放他一馬。也算償還了,他為你們喚靈的恩情……”
渙靈散三字一出,再一次震懾了全場。
這玩意兒雖然陰毒,但是好用啊!比那淨化之光,可是強太多。至少人家藥效持久!
熊寶果然從善如流。若是羅綺所言非虛,那何止左臂吃不得,那一身血肉,最好過一個月再吃。
冰熊悻悻然回到楚凡身邊,趴低身子,任由楚凡將羅綺扶著,送到後背之上。
看著它滿身嶙峋的傷痕,羅綺不免又要落淚。還是楚凡胡亂鋪墊兩身衣服,好說歹說,才將她哄了上去。
姓雷的倒是陰險,竟然動了殺心,這事兒暫且記住,改天方便的時候,必要討一條命回來!
幸好雷引中毒及時,青夕甲護力不小,否則羅綺的傷勢恐怕還要纏綿些。
僥幸逃過一劫,雷大人膽氣充足了些,竟敢質問,“渙,渙,渙靈散?雷某何時中了此毒?你們誰下的?”
他竟抱著一條傷臂,支棱著起身,憤恨咆哮。隻是他年歲不小,沒了靈氣傍身,有些中氣不足。
林楚凡真的是信手拈來,“你白活這麼大年歲了?大王子殿下,擅用此物,在熾焰城裡,那是有口皆碑!”
羅綺驚愕視之,卻也沒說什麼。這毒是她下的,出處的確是洛雲王子,中間還轉了師妹泠杳的手。
如此說來,倒也不算冤枉了他。
雷大師聞聲,驚疑不定。
一方麵,他不信洛雲會對他下手,而且這麼悄無聲息的。另一方麵,他懷疑近日種種,引起王室注意。若是國主授意,倒是都能說通。
雷引想到此處,脖頸之後,忽然一涼,周身發寒。
臨走前,林楚凡忍不住回頭問道,“罷了,今日大家,各有勝負,就到這裡吧。臨彆之前,小子還有一問,還請雷大人不吝賜教。之前在焰靈穀南,遇到幾百騎兵,不知如今去了何處?”
雷引見他回頭,本是提心吊膽,但聞有事詢問,又擺起架子來,“哼!本官奉命出城搜尋公子下落。路遇江湖匪盜,相互爭鬥良久,不幸賊人手段高強,陣亡了數百軍士。”
一個問的清楚,一個答得明白。一老一小,彼此心照。
雷引腳步蹣跚,斜向東而去。這個方向,是楚凡沒有想到的,他略微詫異。
那邊子曦,休息良久,也有了動靜。至少人能站起來,嘴角的血跡,也擦拭的很乾淨。
子曦不甘心地說道,“若非我火力有所不及,今日勝負如何,還未可知。天心,此地再無外人,不若你我聯手。他們三個,受我淨化之光洗禮,三兩個時辰之內,動不得靈氣。”
天心聲音低沉,“再無外人?子曦,那慎獨之戒,你便不守了麼?自覺火力不及,努力修行便是。何苦如此周折,害我險些傷及無辜!”
子曦聞言,氣出小口血來,“傷及無辜?可笑至極!他們三個都是滿手血腥,哪個無辜?若不是你高高在上,端著護法的架子,屢次拒絕。我又何苦出此下策!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大概是最後一句,惹惱了天心護法。
一言不合,兩發火球。
前者直指子曦麵皮,後者瞄準了他懷抱的古書。
子曦恨得咬牙,趕緊將書收到身後,挺身迎接了兩發火術。
他心裡清楚,天心不會殺他。隻是這火球,也不是輕鬆接下的。
銀白麵具燒得焦黑,額前發絲燎斷不少,眼睫毛估計損失更慘。
另一隻當胸炸裂,焰火燒透了兩層衣衫。露出內裡一層潔白的內甲。
天心仍不解氣,怒道,“分明是你行為不端!現在又口出惡言!此事我會上報,勸你好自為之。”
子曦頂著煙火怒問,“怎麼?你還要繼續貼身保護?不覺自己多餘麼?”
林楚凡急著尋落腳地給羅綺療傷,插言道,“你快閉嘴吧!這裡除了你,沒誰多餘。若非我等靈氣不濟,天心也保不住你。識相得趕緊滾,晚了留你做口糧!”
配合楚凡的叫罵,熊寶齜牙咧嘴,怒吼了一聲。
子曦也覺狼狽,傷勢還在其次,被火球燒得灰頭土臉,的確無顏賴在這裡。
他深深看了天心一眼,轉身輕拍古書封麵,喚起一道靈氣,搖搖晃晃,向南飛走。
少了這個大麻煩,楚凡才算鬆了一口氣。
他一下跌坐在地,倚著熊哥的短腿,大口喘息。
羅綺嚇了一跳,有心扶他一把,自己卻也不大硬朗。
還好天心算是正常人,將他扯著狼皮提起,一同丟到冰熊背上,當先一步,向南而去。
看那方向,竟與子曦如出一轍。
林楚凡嘟囔著,“你帶的什麼路?唯恐他們捉不到我是吧?不能跟著子曦走,你能想到的,他都想得到。熊哥,靠你了。隨便尋一處落腳。我們要挨過這幾個時辰,靈氣恢複些,才好療傷。”
天心紅袍鼓蕩,轉身盯著他的胖臉,怒目而視。
羅綺也覺得,楚凡有些不夠客氣。她歉意地對著天心笑了笑,也不知她看到沒有。
應該可以吧,大家都愛戴麵紗,對於這種表情,應該足夠敏感。
不管她們如何想法,熊寶認為楚凡說的對。它嗚咽一聲,輕嗅幾下,繼續向西南方向跑去。
天心冷哼一聲,也沒反駁,默默跟在後麵。
熾焰城內,林府西院,楚氏房中。
兩位玄色宮裙的美人,各自手持一麵光潔的銅鏡,相互舉著。
為對方持鏡的同時,也細細打量著,對麵銅鏡映射出的自己,是何樣風采。
看了看鏡子,再看看持鏡人,均是搖頭歎息。
一腰間空落的,對著懸掛墨色劍鞘的姑娘開了口,“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啊!一樣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更顯嬌媚!”
無夢臉上一羞,謙遜道,“哪裡話!還是師姐穿著,更加嫵媚動人。我身子單薄,根本撐不起這樣端莊的衣裙。”
楚若水一改清冷常態,打趣道,“才不是呢!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就喜歡你這一款,出水芙蓉似的清麗動人!就是你那眼睛不大,頭發也太素淨,這支發釵送你。那上的花蕊,是可以染色的。喜歡什麼顏色,可以用蔻丹調好,塗抹上去。”
無夢興致缺缺,“蔻丹?調來調去,還不都是紅色!有那閒暇工夫,我隨手宰個誰,取了他心頭血,豈不更加鮮豔奪目?”
無夢嘴上說著嫌棄,卻還是將發釵接了過來。
她隨手抹去上麵的暗紅色,隨意插了幾個位置,對著銅鏡扭轉擺動,很是專注。
沒了紅蕊點綴,通體銀白的一根,插在烏黑秀發之中,更顯慘淡蒼白。
楚若水看著直搖頭。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已經拿捏不準,如今年輕人的審美了?
無夢忽而問道,“師姐,那件事,你是認真的麼?真的,要將楚凡和楚夕,也拉扯進來?他們還是孩子啊!”
楚若水收斂笑容,正色道,“當然認真!否則,我和你巴巴地說那麼多秘聞作甚?還有這身玄衣,雖然華而不實,但是穿得人多了,也會很有氣勢!也就一個你,還把他們當孩子。好吧,他們的確是孩子。可那又如何呢?你可還記得,當初出第一單任務的時候,自己幾歲?”
楚氏提著一把椅子,將無夢按著,坐在其上。一同推到妝奩之前,對著鏡子,為她盤起一個成熟些的發髻。
前任巡察使無夢,瞬間化身木偶,安靜地任憑師姐調理。
她看著鏡子中,逐漸陌生的麵孔,嘴角微微上揚些許。“十二三歲吧,記不得太清楚。”
楚氏手腕不停,口中感慨道,“是吧。這才幾年光景,便不記得。她們如今,比你那會兒,可還大上不少。更何況,楚凡我就不說了。楚夕,你真以為,她就沒見過這些麼?”
無夢麵露不忍,搖頭道,“那不一樣的!我當初,也是家門不幸,又身份敏感,不拔萃些,很難在雪域活下來。他們有你,有林凱,何必像我一樣,過這種腥膻的日子呢?”
“彆動!將頭擺正,我難得為人盤頭,你莫惹我!”
楚氏兩手伸出六根指頭,壓著無夢兩側太陽穴周邊,將她回扭的頭麵,緩緩放正。
她又繼續梳理未曾編織的發絲,繼續忙活起來,口中教訓道,“你們啊,不,是我們啊,都一樣!記住我今天的話,我們都一樣!另起爐灶,並非我天生反骨,忘恩負義。隻是想親手搭個窩棚,聊做我們姐們的避風港。若是前景大好,將來傳給楚夕,也讓她多些倚靠。免得受製於人,過得不快活。”
無夢壓住自己搖頭的動作,小聲問道,“那不是還有楚凡麼?我看他挺緊張妹妹的,連帶著他那隻冰熊,都很愛護楚夕。”
楚氏頗為惋惜道,“楚凡……楚凡,也是個命苦的孩子。原本我也是打得這個主意。隻是天不遂人願,他招惹的是非,太多了些。這不是,連你師父,都盯上他了。更是早早沾染問心。這毒,我很了解,以他如今境界,恐難寸進。一點點毒,將我的計劃,全部打亂。有時候,我真是對他,又愛又很!”
這天兒沒法聊了。
楚氏口中罵林楚凡,手裡拉扯無夢的青絲,胸口卻劇烈起伏著。
無夢從銅鏡中見到,她臉色也有些漲紅,分明是問心毒發的症狀。
師姐,也是個嘴硬的人啊!裝作不關心,提起來卻又難以抑製。
但願楚凡能平安歸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