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是白衣勝雪,輕紗遮麵,墨劍綴腰,言語清冷。
楚凡習慣性去撓頭,結果摸到了自己的頭皮。
無夢看了一眼他光亮的胖頭,又掃了一眼消瘦的熊寶,欲言又止。
林楚凡嬉皮笑臉,“最近惹麻煩太多,不想給彆院招禍。修為略有精進,連帶著熊寶也有進益。這不麼,過招的時候沒收住,頭發燒光。”
無夢倒是語氣一軟,“你那問…恐怕突破不易,不要冒險嘗試,免得傷身。有熊寶輔助,未必不能敵得過靈月。這一點,你最有發言權了。”
這咋還安慰上我了?咱倆究竟是誰有事兒啊?
楚凡看著無夢,有些不知如何接話,“師叔,我最近想出城一趟。羅綺不允,就吵了一架,她大概不去的。所以……”
無夢呼吸一滯,緩緩點頭,“我這身份,不好出城。喬裝改扮,倒也無妨。”
林楚凡急忙阻攔,“你想哪去了?我想到個辦法,發展外圍成員。這不是聽說,指月亭已經有人了麼,就想著,能不能借用一下。不必你親自的。”
看楚凡的神情,不似作偽,無夢便也不再追問。具體是什麼方法,她也不太關心。
無夢直說道,“那二人,需要一夜時間聯絡。你說個時間,地點,我讓他們去找你。”
林楚凡不疑有他,“明日午後,北門之外吧。我這副樣子,也好認。”
無夢點了點頭,繼續接替熊寶,推著楚凡返回街上。看樣子,是想送他回家了?
無夢輕聲叮囑道,“我的身份,不要說漏。”
林楚凡從善如流,“我曉得,畢竟還是前任巡察使嘛。對了,他們可靠麼?若是忠誠不夠,不如做成懸賞任務,錢我來出……”
聆風郡主,親手推著林楚凡,返回府內。即便是半路,也不算近。
這下城裡又多了一條八卦,隻是不知,那些人聽到林楚凡的名字,還會不會相信。
羅綺自覺理虧些,便也沒再針鋒相對。
無夢更是簡約,話都沒說,對二人點頭示意後,飄然而去。
林楚凡主動示好,“羅綺,我明日才會出城去。你幫我弄一頂帽子吧,這大光頭太惹眼。”
明知他是沒話找話,羅綺還是應承下來,還真的去弄所謂的帽子去了。
深夜,城北,一處牌樓底下。
一胖一瘦,兩個男子,人手提著一壇酒,晃晃悠悠,繞柱而走。
此處偏僻,偶爾有行人,車馬路過,也不會在意兩個醉鬼。
忽然一道幽光飛過,穿透了胖男子手中的酒壇,卻沒有一滴酒水流出。那瘦子見機略早,伸手拽了同伴一次,卻沒沒能完全躲過。
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下次做戲,都認真些!連點兒酒味都沒有,就敢搖頭晃腦裝醉鬼?”
這語氣,聽著耳熟且心驚。這人還真是神出鬼沒,何時到了那處牆根的?
陰影之中,走出了熟悉的黑裙和麵具。
瘦子搶先應答,“大人說的是!下次一定注意。”
竟是女神,便是桑蜃無疑。
她將空酒壇子一丟,落地無聲。抱拳行禮,還不忘提醒同伴跟著行禮。
麵具人吩咐道,“亭內任務。明日午後你二人出城,在北門外找一個坐著輪椅,帶著冰熊的人,護送他安全返回。”
桑蜃聞言一驚,忍不住抬頭,卻隻看到一張麵具。
桑蜃遲疑問道,“大人說的,可是那林楚凡?此人擅長惹禍,且與我們有些過節,到時候……”
麵具人嗤笑,“你是怕他,捉了你們去領賞吧?”
女扮男裝的桑蜃,尷尬一笑,卻也沒有反駁。至於吳桐,他一向聽桑蜃的,所以他也不說話。
麵具人安撫道,“大可放心。他,算是我們外圍的成員。若非修為不濟,弦月尊者的名號,便是他的。”
“是我的。”吳桐忽然開了口,二女都很詫異。
桑蜃還使勁兒踩了他一腳,唯恐惹怒這來曆神秘的家夥。
楚夕倒也不在意,“嗬!你不想叫缺月尊者麼?嫌不好聽了?”
“嗯。”
吳桐提著漏風的酒壇子,楞楞點頭,還不忘使勁兒嗯一聲。唯恐夜色濃鬱,掩蓋了他的動作。
林楚夕啞然失笑,“行吧,看你和他誰先晉升靈月級,‘弦月’就是誰的。落後的叫‘缺月’,哈哈,有意思!我幫你們談的價格,是一千金,亭內不抽。實際能拿到多少錢,全憑你們的手段……”
隨著聲音逐漸渺遠,麵具人隱入黑暗之中,無影無蹤。
桑蜃站在原地,仔細體察良久,還忍不住散出一些稀薄的霧氣,這才放下心來。
她訓誡道,“你以後不要胡亂說話!萬一是個喜怒無常的主,對我們動手怎麼辦?不要招這種無妄之災!”
“弦月,好聽。”
桑蜃氣得,照著他額頭一頓猛拍,一連打了好幾下,才算出了這口怒氣。二人攜手離去。
初夏時節,風雨總是倏然而至。
這天早晨,楚凡是被一聲聲轟鳴吵醒的。
雷鳴陣陣,早已蓋住了細密的雨聲。最近折騰得乏累,他本想一覺睡到中午,再去赴約。
美夢啊,說沒就沒了。
書童在門口,緊緊抱著大師姐的手臂。羅綺也是此時才曉得,這個動起刑罰心狠手辣的小書童,竟然怕打雷。
熊寶趴在更前麵一點兒的地方,大腦袋枕著門檻。它眼光斜向上,盯著烏黑的天空,尋覓那一道道金蛇,眼中閃著莫名的光彩。
楚凡嘟嘟囔囔爬起床,喝了一大盆藥粥。他踹開窗子,坐上輪椅,看著那鼎沸的池塘。
細密的雨絲,接連雲水之間。每一滴墜落,都會驚起一環環波紋,卻又被更新一層的波紋打亂。
波紋相互交織,相互動亂,最終化作一層白色的泡沫,自下而上,嘩嘩作響。
看著這混亂的池塘,他才有些後知後覺,我的冰靈力,還能用麼?
林楚凡趕緊掐訣,倒騰一塊冰磚出來。
說也奇怪,在遭遇子曦之前,他已經可以信手捏磚。開宗立派那日之後,便又回到了從前。
如今陰差陽錯,靈力精進到靈月門外,他還是無法做到信手拈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層薄膜,隔斷了他之前那種隨心所欲的感覺。
想到此處,他又開始羨慕熊寶。那真的是,想怎麼冰,就怎麼冰,羨煞旁人啊。
按理來說,即便是靈星巔峰,也不可能做到揮手成術。那之前,自己的能力,未必源於熟能生巧。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天淚,或者說是天紋!
還真是喜憂未明!
如今失去了這種能力,是否說明,老天紋也偃旗息鼓了呢?
他和熊寶,抽空試了試,那種通感又消失了,一如從前,靈力反饋也沒有。
傳遞靈力的時候,有一半是沒反應的。
種種跡象表明,他或者說它,又回到那不全的契印之中了。
羅綺嗔怪道,“楚凡!你又動靈力了?拘著一捧雨水做什麼?”
林楚凡沉思之中,沒有注意自己的冰磚。被羅綺點醒,這才低頭一看,好家夥,一個大水球啊!
他頑皮地搖晃起來,水球更是顫顫巍巍的。令人聯想起,那日徐繼春的腦袋。
他回頭回腦,裡外屋找了一圈,也沒個合適的目標。楚凡一咧嘴,糊在了自己臉上。
預想之中的水流與潤濕並未出現。水球緩緩鋪開,一如當日砸徐繼春,蔓延到了脖頸還不停止,順勢向下,鋪開胸口、肩頭、腋下、小腹……沒一會兒,楚凡便多了一層睡衣?
水球已經薄得接近消失,所以羅綺並未察覺。否則定要為他割開,免得步了徐繼春後塵。
楚凡自己也愣住了!
這玩意兒也不隔絕空氣啊!徐繼春演得還挺像,為了把自己扮成受害者,竟然不惜割喉毀容,真是個狠人。
一個女子,做到她那樣,可真不容易。也不知道,她臉治好了沒。下次見麵,再給她來一下,這明明可以呼吸啊!
羅綺數落道,“知道你修為精進!也不用拿靈力洗臉吧?如今這個天氣,你還要去麼?可還要我,幫你準備一套蓑衣?熊寶要不要也來一套,我可以改出一套合身的。”
羅綺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