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折了臉麵,這老板心裡發狠,想著以後如何料理這群家夥。卻不料柳暗花明。
這公子哥,竟然喜歡半死不活的。這三個玩意兒出手,總算不虧,也不枉自己鼓動這番唇舌。
啪啪,兩聲擊掌。
從門外進入兩個青衣小廝,正是之前提竹籃的兩個。小廝熟練地拿著兩串鑰匙,到牢房深處,開鎖放出三個瘦弱安靜的小奴隸。
桑蜃原本隻是有些猜測,待到近前一看,年齡這麼小,比林楚凡大不了幾歲,能做什麼?這孩子有錢燒的?
叮鈴當啷,每人脖子上拴著一根很細的鎖鏈。那小廝單手提著,送到老板身旁。後者一擺手,示意交給輪椅公子。
林楚凡嚇了一跳,“先不忙接手,這價錢,老板還沒談吧?”
那老板麵色一板,“公子此言,可是罵我了。還能欺你年少不成?一如先前,文書齊全,價格高些,三十金一位。若是不要文書……”
話沒說完,就被楚凡打斷,“才三十金?也不貴啊,要文書,什麼都要,我可是合法良民。”
三十金還不貴?真是個冤大頭!
客棧老板和桑蜃,心裡都是這句話。這就是在熾焰城,若是換了邊陲小鎮,體格健壯的奴隸,也賣不過三金。不過,這一行都是數量取勝,單價如何,倒也不甚在意。
林楚凡正準備囑咐桑蜃掏錢,忽然一個小奴隸,一下撲了上來。
桑蜃還以為他要行凶,抽出一支箭,倒提著,點向他眉心,結果卻是空了。
非是那奴隸身手敏捷,而是他根本沒看到箭矢,上前就跪到輪椅跟前,一把抱住了楚凡的雙腳。
奴隸開口央求,“少爺真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能不能求您?把我旁邊那個也買了吧。他和我一樣,比我還有用。求您把他買了吧。”
那老板先是一驚,既驚那奴隸膽大,竟敢行凶?又詫異那推車的女子,很是有些身手。
若非那奴隸並無壞心思,此時腦袋應該被貫穿了。也是,到這種地方買奴,又有幾個庸手?
接著便是一陣尷尬。
林楚凡戲謔的眼神,看得他一陣不自在。
客棧老板發誓,絕對沒有與這個小奴隸串供。完全是奴隸個人行為,與他毫無關係。
林楚凡好奇道,“你旁邊的籠子,不是空的麼?”
那奴隸見機,急忙解釋,“不是,少爺,不空。他這幾天肚子疼,所以藏到牆邊去了。”
楚凡也不計較那奴隸扯自己的鞋和褲腳,他抬頭示意老板。
後者揮手,青衣小廝,化作奴隸的搬運工。果然,從地上拖過來一個,半死不活的。
先前下跪求情的小奴隸,一下撲了過去,將那蜷縮一團的抱在懷裡。這一幕,讓楚凡想到邢樂、徐繼春……
楚凡不禁莞爾,“還真有啊!那便一同買了吧!月兒,拿錢。”
桑蜃被他喊出一身雞皮疙瘩,“你,你自己沒有手麼?”
這對兒主仆,也是一對兒活寶。客棧老板如是想著,手上卻不慢,趕緊命人去取一應相關的證明文書,此後人錢兩訖,概不牽連。
那邊小奴隸懷抱一個不比他小的,還不住磕頭道謝;另外兩個卻很安靜。
林楚凡微微點頭,也不在意桑蜃的言辭,自己慢慢弄開了壇子的封口。
然後,他親手掏出一個頭骨來。
彆說那幾個奴隸,就是客棧老板,也嚇傻了。這位是個什麼主兒啊?買奴隸不買好的,隨身還帶這種東西。
卻看那林楚凡不慌不忙,將頭骨夾在腋下,繼續往裡伸手。這才取出一張金票。
他繼續掏,卻什麼也沒有了。反複換了幾個角度,才從腋下傳來嘩嘩作響的聲音。原來荷包卡在頭骨裡。
看著他認真數錢的模樣,老板心中一陣膈應。
他急忙婉拒,“公子,不必數了,這個半死不活的,我給你算便宜點兒。誠惠一百金,文書稍後奉上。”
那一百金,正是金票的麵額。
老板轉身即走,腳下生風,迅捷如飛。卻被桑蜃擰身攔住,這回老板笑不出來了。
他緩緩回頭,看著那個數錢的胖孩子,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林楚凡倒是沒有其他想法,勸道,“彆啊,又不貴。這二十個金幣,你收好。真有心的話,客棧住宿的錢,少算些。另外,弄些熱水,給這幾個清洗乾淨,再找四身乾淨的衣服換上。嗯,項圈也取了吧,看著難受。”
老板伸出手,顫顫悠悠接住了二十個金幣。隻覺得一片冰寒刺骨,當然是他的錯覺。
林楚凡也想不到,這貨連人家孩子都敢賣,卻怕祝光明的頭骨,難道修靈之人的骨頭,也有妙用?
那老板額頭見汗,賠笑道,“即便您不說,客棧的食宿,也會給公子免了的。衣服和水倒也不難,隻是那項圈,若是去掉,便有些不妥。即便他們不跑,若是被彆人捉去捆了,便會有爭執。”
林楚凡眉梢一挑,“哦?那倒是要見識見識,入了我的手,還有誰敢來爭搶。”
老板以籌備熱水為借口,一步一個趔趄,趕緊朝前院飛奔。一定是雨天路滑,絕對不是害怕,他心裡默默安慰自己。
留下林楚凡一眾,麵對數十開口求饒的奴隸。
這群人見他好說話,紛紛低頭納降。先前的一幕,楚凡看的很是清楚。他不問客棧老板與他們的夙願,隻看這些人的年歲,前倨後恭的心機,便不在考慮之列。
林楚凡謊言哄道,“這次出行,所帶錢財不多,諸位稍安勿躁。若是有緣,下次再見。”
桑蜃推著輪椅,手上牽著三、四個小奴隸,淋著稀落的雨滴,默默返回客房。
洗澡的時候,卻又出了意外。
那蜷縮一團的小奴隸,死活不下水。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又踢又踹,最後連牙齒都用上了,將那位最先開口的,咬得雙手血流不止。
按理說,奴隸不聽管教,是要挨一頓鞭子的。不過,此時已經易主,客棧倒不好直接下手。便命人前來傳話。
楚凡正與熊寶探討,分開這一小段時間的見聞。他被人打斷,自然不高興,揮手命桑蜃料理。
後者也是一肚子氣。四個小奴隸洗澡,你讓老娘料理?她卻也不敢太得罪這位金主,隻好默默扯著吳桐離去。
楚凡這裡,購買奴隸算是告一段落。至少不是空手而回,免得徒惹羅綺嘲笑。
也不知她這會兒,在家裡做些什麼呢?這還是頭一回,楚凡主動惦念起羅綺來。
幻真樓的宴會,一直有些不溫不火。
有了三王子的驚世開場,一眾賓客也都各自收斂心思。他們本是想來捧場的,順便刷個臉熟,畢竟那可是三王子啊!
結果捧起一顆霹靂雷火蛋?也不知它是會爆炸,還是會孵化出更加驚奇的東西。
這一切的一切,是從青禾公主‘砸場子’開始的,卻愈演愈烈。隨後公主殿下的沉默寡言,也默默為此猜測,增添了不少潤色。
有心人已經想到,這傳教的事兒,恐怕公主事先並不知情。至於再往上的人,是否知道,那就不好猜了!
宴上忽然想起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子曦!你這心思倒是深沉!可惜,用錯了地方。昔年七國滅神,曾有定論神諭教不得在一國之都傳教。你,僭越了!”
此言,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眾人紛紛左顧右盼,找那聲音的源頭,不得。首席的子曦,以及旁邊的洛雲,乃至身後一隊扈從,紛紛抬頭,目光灼灼盯著正前方大門。
“砰!嘩啦……”
六開大門,應聲而碎。木屑與紙片齊飛,雕紋共金玉同碎。
一襲粉紅色長裙,伴著漫夜的風雨,繽紛而至。
女子圓臉方額,麵容嬌小。倒是畫了頗為精致的妝容,櫛風沐雨而來,卻未曾散亂半分,令人嘖嘖稱奇。
轉瞬之間,稱奇之人便將嘴閉緊。
因為他們剛想到,這才是真砸場子。相比之下,青禾公主,也太過含蓄了。
到底是親兄妹,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