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凡暗叫可惜,若這一箭由吳桐射出,恐怕已然留下此人。
而不像現在,姓齊的重傷之後如驚弓之鳥,單腳點地,起落飄忽間遠去。
她形如單翅烏鴉般搖搖欲墜,卻無人可以追擊。
冰熊早已繞到他身後,卻不具對空之能。隻好像上次彆院那樣,漫天散射山月斬,雖然有所建功,卻未及要害,終究被他逃了。
冰熊回到林楚凡身側,露出尷尬的笑來。
相處日久,林楚凡是熟悉它表情的,並未埋怨,反而用深藍色的手欲拍冰熊的頭。卻被見機的熊寶冰凍住。
林楚凡扯著嗓子大喊,“你們這群逆賊!血竹幫犯上作亂,主謀齊陽秋已然敗走。其餘之人投降可保命,若能檢舉揭發還將立功,負隅頑抗者當場誅殺!”
參與過碎冰城之戰的典獄大人,十分熟稔擒賊擒王的戰術。
頭目逃亡,所餘嘍囉中,除卻少數死忠,其他皆為烏合之眾。他們聽聞紫衣敗走,再抬眼一看果然,立刻就有丟棒跪降者。
禦靈司眾人見此,更加敬佩他們新來的典獄大人。
眼看著逃亡比受降者多,林楚凡對蔣圖南施以眼色,並未太過追擊。他們幾個主力都已毒傷不等,還有劈山派的‘生意’在側,實在不宜過多分散人力。
林楚凡回到桑蜃兩人身側,看著他們一副‘生死相許’的模樣,感覺好笑,卻也知道不合時宜。
楚凡尷尬一笑,“咳咳!沒追上,被他逃了。”
桑蜃虛弱道,“無妨,我二人東躲西藏已經逾月,都未曾擺脫。如今三少出手擊退,自然居功至偉。”
楚凡搖頭,“行了,你也省些力氣,這分明是我等合力圍攻的戰果。傷勢如何?可需要解毒?”
桑蜃聽他問話,還以為有了解藥,掙紮著望了過來。結果隻看到一隻綠手和一隻藍手,頓時大翻白眼。
林楚凡也覺得丟臉,連打帶罵,責令蔣圖南從俘虜和伏屍中搜尋解藥。
後者挨了打,臉上卻是笑開花,直覺自己押寶得當。雖然待遇不佳,但是典獄大人已然開始‘重用’他了。
出於謹慎,桑蜃更是建議從俘虜中選出幾人試了試,確定解藥無毒且有效,幾人再分彆服下。
結果,卻隻有劈山派的許進那邊藥到病除。
林楚凡隻解好了一隻右手,桑蜃二人更是未見絲毫效果。
他不由得好奇,“你們這一個月是怎麼過的?難道沒有一點兒解藥的消息麼?”
“沒挨過打。”
中了毒的吳桐,仍舊是吳桐,說話言簡意賅,卻無絲毫慚愧。
林楚凡望著自己的左手發呆,如今吃下解藥,深藍已然轉為紫色,也正是齊陽秋的‘火毒’。
他回想起開山掌曾將些微毒素打入對方腳裡,忽而突發奇想,將那些被劈砍而死的綠皮調過來數個,砰砰打了起來。
旁人不解其意,都以為典獄大人不解氣,鞭屍之。
蔣圖南靠近問道,“典,典獄大人,那邊尚有俘虜數十,不知,不知……”
林楚凡大概是踢習慣了,回身就是一腳,“這麼點兒事兒還用問我?將流犯聚攏看押。俘虜麼,當場錄下口供,然後都放了!”
捕快不解其意,“放,放了?這沒有紙筆,如何記錄……”
又是一腳!
林楚凡怒罵,“蠢貨!把他們裡衣扯下,滿地凝血為墨,可記錄否?老子說放就放!你們這些酒囊飯袋,被人打了一頓,還剩幾個全活的?幾十人你看得住?黑牢養這麼一群吃乾飯的,錢你出啊?”
蔣圖南連滾帶爬,跑去傳達命令,再也不敢廢話。他算是看出來,典獄手毒未解,正在氣頭上。
於興等人為許進解了毒,也開始收斂自己的人手。
他們奮戰在第一線,相對更慘烈一些,人數隻剩三分之一存活,還都帶著輕重不一的毒傷。如今再做包圍圈是絕無可能,且還有禦靈司在一旁虎視眈眈。
於興心裡愁苦,正與許進商議著。
林楚凡也見了他們的狀況,刻意躲了開,專心想辦法排毒,並未偷聽。
將圖南等人臨時審訊的場地內,有一毛發參差的冰熊,趾高氣揚,往返巡視著。
眾人見了典獄大人的‘鞭屍行徑’,‘怕屋及烏’之下,無人敢做乾涉。
冰熊其實是好奇,這麼大一波人,怎麼會隻有齊陽秋一個頭領?若非是另藏後手,那就是這群投降的裡有人作假!
林楚凡經過諸多屍體的配合,反複開山掌下,逐漸總結出排毒的規律。
並非是水靈遊移,火靈熾烈,乃是微弱的光靈力,在治療外傷的同時,將那些引發皮肉痛苦的‘毒’排擠出了體外。
他即便不用開山,隻要光靈充足,持續衝刷,也可祛毒。
林楚凡印證心中所想,連忙舉著泛著白光的雙手,去吳桐處獻寶。看得桑蜃直搖頭,這位連蒙帶騙的‘弦月’尊者,到底仍是孩子心性。
林府。
這日,王二狗照常來林府取冰。
其實,經過幾位不同的‘師父’教導,他已然可以借助胸前的冰蠶凝結出冰來。即便不如林府取來的規整光滑,用來冷藏果蔬總是夠用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然而,他莫名其妙受了這麼大的好處,心裡還是有些惶恐的,這才堅持每日前來拜會一遭,送上些自製的糖果吃食。
若是遇到林府有事兒需要他傳訊,亦或是交接什麼物件兒,那便是他最幸福的一天,此間樂更甚那糖葫蘆大賣。
對於這位‘故人’,羅綺雖不知林楚凡具體用意,卻也總是另眼相待的,並不冷漠。
這不,才命紫煙將信箋兒交與他,托他得空送到彆院去。
二狗忍著恐懼,從醜臉的侍女手中接過信封,滿口答應著退下了。
王二狗才離了後院,羅綺正準備回屋看一眼盞盞。
忽然身後的秀發一陣飛舞,驚得她猛一駐足,又緩緩長出一口濁氣,“紫煙,你去夥房,吩咐他們籌備藥浴的用料。你在那看著他們弄仔細些,晚些時候再回來也不遲。”
紫煙當然也見了那青絲亂舞的異象,雖不知出了何事,但自己是什麼斤兩她心中還是有些計較的,遂欣然應允著去了。
羅綺留在原地,如同目送王二狗一般,眼看著紫煙消失在院門之外的拐角處。
她這才踱步來到池水邊,重新理順自己的秀發,“可是雪域巡察使駕臨?”
微微一陣風波過,池水自漣漪。
羅綺沒好氣地翻起白眼,憑借記憶將發絲理順,重歸於後背,這才轉過身,麵對不知何時落地的黑裙女子。
羅綺已經有些記不得,這位心狠手辣的‘朋友’是從何時開始,不愛雪白愛墨黑的。
隻是那盤起的發髻,仍有些刺眼。尤其是一身黑裙黑劍黑發之上,掛著半透的白紗遮麵,插著亮銀色卻不美觀的發簪。
羅綺淡然道,“有什麼話儘可說了,外人我已遣散,屋裡那個重傷昏迷,並無人旁聽。”
無夢略感詫異,“楚凡,不在?”
羅綺輕笑,“嗬!他若在此,你還會現身相見麼?你、我都是江湖人,且已到了這把年紀,便省卻些許繁縟吧!”
無夢被羅綺直勾勾的眼光看得有些臉紅,幸而麵紗仍在。
她將墨劍換了手,環抱在胸前,小眼睛眨了眨,“冰嵐雖死,事卻未完。這巡察使恐怕我也做不太久,他們終究是會再派人來。
那件事,恐怕托不得了。
我本是不願的,也無意與你爭搶,隻是身在江湖,心不由己。有了前車之鑒,想必不會再對你出手……終究,還是要你同門派商量的。”
羅綺眼睛發紅,呼吸急促起來,忍不住幾聲咳嗽,似是牽引了舊傷。
她手指所在袖口,捏得紅白分明,“你便是聽聞昨夜之事,才搶著今日來攤牌的吧?我雖與宗門不睦,但天香閣的規矩,近千年來無人破過。你雪域此舉,冒天下之大不韙,無異於挑釁一門之根本,難道還想與天香閣一較短長?”
羅綺越說越激動,氣血運行不暢,險些便要觸動傷患。
無夢急忙以劍鞘代指,在她身前極速點戳數下,幫她壓製了翻騰的血脈。
無夢搖頭,“聽聞你受傷頗重,我是來守著你們的。早說這巡察使我做不久的,此事雪域不會站到台前,不過是炎國與北地的聯姻罷了。
你莫要動氣,此事還是楚夕點醒了我。既然你夾在楚凡與門派之間為難,何不借此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