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古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像變戲法似的,謝婉瑩變成了一個珠光寶氣的少婦。
她來到楚文明住的房間,扔給了他一套西服,對著他嫣然一笑“換上吧,我親愛的先生。"
那舉止,那口吻,活脫脫一個貴婦人。
楚文明簡直不敢想象,這一夜之間,她去哪兒弄來的這麼些東西?
還有更讓他不敢想象的那些楚器被裝進了兩個大皮箱;臨走時,謝婉瑩又扔給了他一個去重慶的特彆通行證。
楚文明知道,大皮箱在當時可是希罕物,一般小縣城是沒有銷售的;而特彆通行證,通常隻有在國民黨的黨部才開得到。
但他不敢多問。昨晚倪海霞臨走時撂下的那句謝婉瑩“有資格……"的話,令他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謝婉瑩。
楚文明要提那兩隻大皮箱(其實他哪裡提得動),被謝婉瑩溫柔地製止了。
謝婉瑩輕聲笑著說“我的先生,哪有大老板自己拎皮箱的?!”
楚文明訝然自己這就變成了大老板了?
但他一瞅自己身上筆挺的西裝,不禁啞然失笑。
想想也是,他們要假扮夫妻,謝婉瑩是闊太太,他順理成章應是大老板。
可是大老板得有錢呐!自己口袋裡布挨布一一分文全無呀!
哦,不對,自己有錢,那就是原定給部隊買菜的錢。為了這些楚器,他做了一個知識分子不該做的事貪汙公款。
也許,沒有誰會怨恨他。因為他們都相信那個夥夫林之明遭了匪劫,命能否保住都難說,還說什麼買菜錢不買菜錢?!
可是,這些錢卻安然無恙地躺在他的貼身衣兜裡。
然而這些錢卻不能動一一它可是士兵們的血汗錢呐!他想找個機會將這些錢轉還給餘慶生。儘管他也知道,部隊馬上就要離開李三古堆了,餘慶生也將和這些部隊分開了。
他正這麼想著,就見謝婉瑩從手提包裡掏出一本支票,支票上麵赫然蓋著自己的大印,還有自己銀行的名稱中國銀行重慶楚氏分行。
我的媽吔,一夜之間,自己果然由一介書生變成了一個大老板、一個擁有自己的銀行的有錢人呐!
自己是大老板。自己不能拎皮箱。楚文明縮回伸出的手,從謝婉瑩手裡接過那本支票,想揣進自己的西裝口袋裡。
謝婉瑩又是輕聲地微笑了一下,她對著一個木凳努了一下嘴。
順著謝婉瑩努嘴的方向,楚文明這又看見,那個木凳上放著一個黑色的鱷魚皮皮包。
楚文明知道謝婉瑩的意思是那本支票應該放進鱷魚皮皮包裡。
楚文明訕然一笑看來自己應該找到自己的角色本位呐!
把支票本放進鱷魚皮包,楚文明抻了抻領帶(他很少戴領帶),挾起了皮包。
“唔!……"謝婉瑩欣賞地看著他,很開心地笑了笑。好像由她親自導演的戲馬上要開場了似的。
謝婉瑩看了看手表,對楚文明說“我們走吧!”
她向外打了個響指,立時,一個仆人模樣的人走了進來,躬身問道“老爺,太太,是去碼頭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拎起了兩個大皮箱。
這兩個大皮箱可不輕呐!可他卻像拎兩隻空箱一樣。楚文明甚至懷疑那皮箱裡是否裝有楚器。
他真後悔剛才縮回了伸出去拎皮箱的手。
楚文明本能地瞅了瞅謝婉瑩,意思是可靠嗎?
謝婉瑩笑著說“放心吧!保證不會出一點差錯。”
這謝婉瑩尤其善解人意,她知道楚文明不放心這些楚器,就命仆人打開箱子,讓楚文明重新檢查了一下這些楚器。
檢查完畢,楚文明不好意思地對著謝婉瑩笑了笑,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歉意。
謝婉瑩嫣然一笑,那意思是我理解!
他們手挽手出了甘記鐵匠鋪。
甘牯子夫婦沒有出來送。
有一輛敞篷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口。
這輛馬車裝飾豪華,楚文明坐上去感覺非常舒適。
車把式就是那個仆人。
他們並排坐著,並沒有昨日的擁擠逼仄之感。
清晨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隻有他們的“得得"馬蹄聲。
他們迅速往碼頭趕去。
來到城北,老遠就望到那座“望淮樓"。它矗立在清晨的天宇下,顯得格外巍峨、雄偉……
他們從南麵登上望淮樓,舉目眺望,但見腳下寬闊的淮河上霧氣騰騰,有許多的大船隱在濃霧中。
望淮樓上有一座專供有錢人休憩、觀賞的涼亭,他們坐了進去。
立時,有人給他們端來了茶具。
楚文明看去,這是一套精致的仿古茶具,而仿的卻恰恰是楚器的樣式。由是,他就想,這壽縣不愧是古楚的都城,文化底蘊就是厚重。
“先生、小姐,請慢用!"服務員在茶具裡倒上了茶水,操著濃重的江淮普通話禮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