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來看我!
火車在旁邊經過,趙嫣背靠著站台欄杆,蹲了下來,縮著身躲著。心裡一片震驚,還有數不清的酸楚。
“原本,我很開心的,雖然很緊張,很害怕,我還是想跨過那道鐵軌,去找他。但是……我們離得這樣近,火車還沒開過來,它的聲音,還是沒掩蓋住他朋友的話。”趙嫣望著外麵,說的很平靜,就好像在說一個曾經聽彆人聊過的故事。與她毫不相關。
“……”薛妮也望著外麵,沒有說話。現在聽趙嫣回憶,她完全能感受到當時她的心情,完全知道她沒說出口的話。
那時,嗬護了一路的玫瑰花掉了一瓣兒,就像她的心情陡然降到了穀底。那時的她,完全沒反應過來要傷心,隻是羞愧,羞愧得臉上燒成一片紅暈,她那時候才“認清”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這不就是在挖牆腳嗎?挖薛妮的牆角。薛妮為了她,沒答應他,而自己現在又在做什麼呢?趁著他們有嫌隙再插進去?她自己都厭惡自己。
——“趙嫣,你怎麼能這麼自私?怎麼對得起薛妮?你有什麼資格去找他?人家現在還在為薛妮難過,你去是什麼意思?你算什麼?你以為薛妮不和他在一起你就有機會了?是你說了那些話,薛妮聽進去了才跟他斷聯係的,他現在一個人在這兒都是你造成的,你現在在這兒裝什麼善良、裝什麼純情?真惡心。”趙嫣那時候把所有能想到的陰暗的話都往自己身上加,以為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些,卻沒想到自己心裡還是羞愧,羞愧得無地自容,還不爭氣地流眼淚,淚水大瓣大瓣地砸在地上。
“你現在在這兒哭什麼呢?你還覺得你委屈嗎?你算什麼東西啊?”趙嫣心裡揪揪的,直接小聲地朝自己喊出來,給了自己兩耳光。手打在臉上,生生地疼。
那個時候的趙嫣,仿佛直接掉進了冰窟窿裡,之前的熱血瞬間凝固,現在的她,才清醒下來。原來,那時候北國的晚上這麼冷,之前怎麼走了一兩個小時都沒怎麼感覺到呢?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她不該來的,從昨天起她就熱血冒了頭了,迷糊了,她不該來的。
玫瑰被放到了欄杆那兒,遠去的,是趙嫣的背影。
“你就這麼走了?”薛妮在旁問,心裡很可惜。
“嗯。”趙嫣回得平淡。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後,那列火車也開過了,楊曉旭還朝那邊望,卻發現沒有人。站在他旁邊的戴文看他這個樣子,站起來,跨過鐵軌,走了過去,找到了插在欄杆上的玫瑰,朝他揮了揮手。
“這麼遠都看得清楚啊?”戴文把玫瑰遞給他,轉過身來朝那邊望,沒看出什麼名堂。
“是玫瑰啊。”楊曉旭看著眼前碩大的紅玫瑰,輕輕感歎道。
“你剛剛是不是看到誰了?”莫森撞了一下他的肩。
“沒看清,感覺挺熟悉的,像是一位朋友。”那感覺,好像趙嫣,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看她的儀態,動作,很像趙嫣。可是,趙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這麼黑的天,剛剛光這麼強,人影就不見了。
“不會……是你的小粉絲吧?”莫森還在開玩笑。
“不會吧。旭低調得很,他的賬號連我們都不知道。”其他人笑著附和。
楊曉旭沒理他們,玫瑰帶著淡淡的花香,他印象中,有個朋友也喜歡玫瑰,很多日常的小飾品,都是玫瑰樣的。想起趙嫣,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就好像剛剛火車的燈光一下子照進來一樣,光明,溫暖,柔和。即使模糊,也能感覺到像是有聖光照著一樣。
是個讓他想起來感到慰藉的女孩兒。
而趙嫣,就沿著鐵路走,走到原野,四周荒涼。雪花悠悠地下,落到她的頭發上,睫毛上。她感受到一種虛無,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得不到救贖,天地四方,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來回回蕩的寒風好像時漲時退的潮水,她正一步步向海中央走去,寒冷的潮水漸漸淹沒她,她感受不到呼吸,越來越窒息,但還是一步步向前走,好像要去擁抱大海。
突然,遠方的火車打開燈光,照著前方,她用手擋著光亮,走得踉蹌,火車向她駛來,還伴著轟鳴聲,是輪子滾過鐵軌的聲音。她腳下的鐵軌在顫動,越來越劇烈,一不留神,她摔了下來,滾到了鐵軌旁的小坡邊,等到她緩過神來坐起,火車“嗖”地一下掠過,一節節車廂緩緩前進,巨大的轟鳴下,她又倒在地上,天空的雪花飄得悠然,落在她臉上,她感受到的,是清醒的涼意。
“叮”的一聲,手機裡有信息傳來。在趙嫣的留言下,楊曉旭回了句——“會”。
趙嫣望著屏幕,藍光映著她的臉。她再次躺下來仰望著天空,朝著夜色輕輕地說了聲“你騙人。”
她知道,他要等的人,不是她。他一直想那個來找他,來看他的人,不是她。
其他朋友來看他,他當然是高興的,但絕比不上薛妮來。
對於一個人而言,“朋友”和“愛人”之間,是天差地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