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念——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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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不想見
越是看見
真他媽叫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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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窄巷
29日下午五點半,就在伊藤等人從將軍墩出發,抵達龍珠假日酒店辦理住宿手續的同時,距離此處西南方向約40多公裡,嘉禾市,晚晴路,公交客運中心,一輛方頭方腦的55路大巴攪著塵土,呼呼開來,又大喘一口氣,停在三號站台。
車上的乘客所剩無幾,陸續拖著疲憊的腿腳,拎著行李一瘸一拐踱下車。最後一位,是個高瘦的男生,繃著白淨的臉龐,腳蹬茶色涼鞋,一身皺巴巴的灰綠t恤、黑色休閒短褲,背個深藍色的包,耷拉著頭,無精打采。
不錯,這個男生,正是矢夫。
32個小時前,也就是28日上午九點多,他從義務勞動半個月的非凡裝飾公司第一設計部,被小保安趕了出來,灌著一肚子的不合時宜,暗罵一聲“東風吹,戰鼓擂,老子失業誰怕誰”,踏上了前往龍湖碼頭的公交車,開啟了古怪離奇的魔幻心旅。然而,僅僅初涉了一番靈異奇遇之後,他就選擇了逃離。
現在,一路坐到晚晴路的55路終點站,很巧,他那小小的出租屋,就在附近。
晚晴路,是一條百年老街,過去曾叫做大馬路,兩旁遍植法國梧桐。
這些梧桐,見證了嘉禾的滄桑歲月,青白斑駁、數人合抱,又經過不斷的修剪,那些本應四處橫生的枝乾都齊刷刷向上伸展,鋼叉一般,直衝九霄。
此時此刻,流動的雲,蘸滿了鮮紅、豔黃的夕光,卷著黛青、靛紫的天色,穿過這條林蔭大道,就忽然被扯住了、揉碎了,化作彩旗似的一片片葉子,掛在枝頭隨風搖曳,又擾起陣陣蟬鳴,忽遠忽近,伴著忽左忽右的車流和燈影。與此充滿詩意的街景截然相反,灰頭土臉的矢夫,如同忙碌一天、疲憊不堪的苦力,彎腰駝背,踩著長長的影子,轉過一排灰色的水泥牆,又拐進一條背陰的窄巷。
這條窄巷,有個怪異的名字,叫做“螺絲巷”。據附近的老人說,不知何年何月,嘉禾古城遭遇一場兵燹,城中屍橫遍地、白骨累累,這條巷子裡也全是死屍,層層疊疊,摞到了牆頂,所以當地人喚作“摞屍巷”,後來訛為“螺絲巷”。說也奇怪,哪怕是正午,巷中也陰森森照不進一絲陽光;巷裡那盞路燈也很邪門,總是壞,即使剛剛修好,到了晚上也必然爆掉。
因這非常的緣故,螺絲巷的幾棟古宅大多空關著,或隻能以很低的價錢,勉強租給兩種人一種是不知情的,另一種,是不信邪的。
窄巷的儘頭,長滿青苔的磚牆上,砌出一座黑洞洞的石庫門,穿過一條潮濕、陰暗的夾弄,就是矢夫的小屋。
開門進去,一股奇怪的味道,仿佛是餿了的飯菜、刺鼻的煤油,夾雜著嗆鼻的煙味和黴味,說不清楚。
頭頂的日光燈彈了數彈,閃電一樣,終於亮了。屋子不大,約莫二三十平,而且所謂的廚房、餐廳、起居室、臥室都混在一起,沒見衛生間或浴室,遍地狼藉,臟亂不堪,用豬圈來形容實不為過。
矢夫垂頭喪氣,把深藍色的背包往當中一張破桌上一扔,整個人就倒在左手邊的床鋪上。
床頭胡亂堆放著一疊書籍和衣物,床邊豎著個三角架,上麵斜靠著一幅未完成的畫,但根本看不出畫的什麼。
地上簇擁著一隻隻五顏六色的顏料罐、玻璃瓶,還有半空的方便麵桶,插著畫筆、一次性筷子和一大盆煙屁股。
肚皮咕嚕一聲,提醒說該吃飯了,但從頭到腳都沒有爬起來的意思。
老式的房子,不做吊頂,赤裸裸可以看到一根根木椽,中間碼著青紅的磚瓦,就像鑽入一條大魚的肚子,抬頭就見那血紅的肉、白森森的刺。
盯著房頂,矢夫心裡的“鬼”就骨碌一下冒出來了,這次不研究什麼“滿眼的綠”,而是琢磨趙校長的話,列敘如下
人他為什麼那麼篤定?
鬼因為你未知的,他知。
人什麼?
鬼知你不知的秘密唄!
人知我不知?何為我知?何為我不知?
鬼彆裝瘋賣傻了,你自己都知道的,昨晚上還跟人家講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話,催眠曲一樣,聽得犯困。怎麼,你自己倒忘了?
人我講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鬼你們這些正兒八經的人啊!都是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詞不達意的家夥!前腳剛剛信誓旦旦,轉個頭就忘得乾乾淨淨。
人對不起,如果忘了,也是無心之過吧。
鬼切~!無心之過?你有沒有真正用過心?這人啊,怎麼說起鬼話來,比鬼還厲害!
人可惜我不是……
鬼不是什麼?
人我不是會說鬼話的人。
矢夫嗬嗬笑著,熱乎乎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到耳根和脖子裡,猶如刀割。頭頂的日光燈,也變得模糊起來。
每個人心底都藏著一個或一群鬼。
開始還隻是藏藏掖掖的,不好意思拿出來示人。但是,當他也變作鬼,或丟棄了那顆心時,一切都變作順理成章,赤裸裸的無需遮掩了。
第二幕同學
陰森窄巷,陰冷古宅,陰鬱心情。
當矢夫埋在挫敗的愧疚中,苦苦不能自拔時,手機響了——是他同學,刀魚。
“喂?”矢夫頭有點脹,太陽穴突突直跳。
“喂喂,老夫子!現在哪兒?”對麵是個油滑的嗓音。
“怎麼?刀魚?有事麼?”
“咳~!沒事打你電話乾嘛!晚上空嗎?一起出來吃飯唄!”
“呃……”
“彆吞吞吐吐的,看樣子沒事啦?還沒吃飯吧?正好正好!我開車來接你!彆跑開啊!十分鐘就到!”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
刀魚是誰?
正是前麵提到的,矢夫同宿舍的哥們之一,就那個在寫信時調侃“都手機搖搖直接哦哦叉叉”的,名叫金大鵬,比矢夫大一歲,嘉禾本地人,富二代,因生得骨瘦如柴,又喜油腔滑調,同學特賜雅號“刀魚”。
不到十分鐘,門咚咚響,矢夫爬起身,門口卻站著個圓滾滾的矮胖子。
刀魚不是骨瘦如柴嗎?怎麼又來個胖子?
“肥貓?”矢夫也很驚訝,“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