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絲巷裡漆黑一片,眾人打開手機電筒,勉強照著凹凸不平的磚石路板,攙扶著腳步踉蹌、頭紮繃帶的矢夫,摸索到出租屋,將他放倒在雜亂無章的小床上。
露西反感地皺皺眉,屋內的怪味令人窒息,沒想到刀魚這個同學如此潦倒落魄。她本想迅速抽身去查找此行的目標,但看到床邊有幅未完成的油畫,不禁停下身子。雜糅的色彩、複雜的線條、古怪的符號,在青白燈光的照射下,顯得非常奇異。
那是一幅寬約兩尺、高約三尺的長方形油畫。畫布四角都已塗滿色彩,各是青黑、藍綠、赤紅、灰白四種底色,上麵或勾或描,都用一種類似金黃的顏色,繪製出很多線條和圖形,亂糟糟看不出具體形狀。而畫布的中央卻是空白的,就像五彩斑斕的雲,正中被誰捅破了一個窟窿,顯出純白的天……她著了迷地站在畫前,眼中儘是茫然之色。刀魚和肥貓安頓好矢夫,回頭發現露西呆呆站著,也不由自主看那幅畫,同樣也被這絢爛瑰麗的色彩吸引住。
“這畫的什麼?”露西靠近刀魚,輕聲問道。
“應該是幅抽象畫吧,還沒畫完。”
“你們看這裡!”一旁的肥貓俯身發現角落裡疊著不少畫板,抽出一看,都是相似的畫,足有十多幅,落滿了灰塵,想必時日已久。
三人都覺得奇怪,為什麼老夫子什麼也不畫,偏偏塗出這麼多幅莫名其妙的抽象畫,而且,都是未完成的?抽出那些畫板後,斜靠在角落牆壁上的,還有一塊,尺幅更大。他們都沒有拖出來看個究竟的意思,因為那畫麵是朝外的,上麵一片片,就像顏料直接倒上去的,明黃、橘黃、土黃、翠黃、金黃……全是各種黃的,鋪滿了畫布,還有很多用畫刀、抹布甚至是手掌塗抹的印記!
這算什麼畫?就連專科畢業的刀魚和肥貓都一頭霧水,看不明白。更彆提毫無美術基礎的露西了。
矢夫躺在床上,雖打了消炎止痛針,頭上仍是陣陣劇痛。他看見刀魚三人都盯著自己那幅畫看。抬腕看表,已快九點!距離那東西出現的時間、該死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必須趕快讓他們離開這裡!他吃力地挪起身,突然咆哮道“快走!你們快走!”
三人都被這聲大吼嚇了一跳,隻見矢夫瞪大了眼,滿臉的肌肉都在抖動,衝他們直揮手。刀魚納悶地靠近過來,心想這小子怎麼神經兮兮大喊大叫,莫非腦子剛才敲壞了,或是哪個瘋狂球迷的鬼魂上了身?剛想提問,卻被對方一把抓住瘦骨嶙峋的細胳膊,指甲幾乎扣進肉去,痛得哇哇直叫。
肥貓見狀,馬上肉球一樣蹦過來,扳住矢夫的手,幫刀魚掙脫開,急聲喝道“老夫子!你小子中邪啦!”
矢夫仍舊不停揮手,口中夢囈一般連連有詞“快走,快走!你們快走!”
怎麼回事?為什麼催我們走?
這鬼氣森森的螺絲巷,陰暗潮濕的小黑屋,青白的燈光下,床上一位頭紮繃帶、滿嘴胡話的人,床邊三位滿臉驚恐的,一瘦,一胖,一妖豔,腳邊一堆稀奇古怪的畫,牆邊還有一幅黃澄澄的塗鴉,充滿了幽冥靈異之感。
“不!我不走!肥貓,要不讓露西先送你回去。”刀魚斬釘截鐵,看來還挺義氣。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肥貓搖搖滿臉肥膘,也挺義氣。
“唉……”矢夫歎聲氣,“你們不走,待會彆怪我……”
又過了四五分鐘,時針哢嚓一聲,就像劊子手中大力揮動的鋼刀,切過一格,指向九點整。
日光燈突然閃了閃,露西驚叫著撲到刀魚身邊,雪白的肩頭瑟瑟顫抖,肥貓也嚇得一哆嗦。
隻見那幅塗滿各式黃顏料的畫板猛地一抖,好像有個東西要從後麵鑽出來。緊接著門外那棵樹沙沙響,又撲通一聲,似乎有個沉重的東西跳到院子裡。與此同時,頭頂的瓦片叮叮咚咚一通亂響,感覺有無數的碎石從上麵滾過,到了屋簷邊又都停住了。
除了矢夫以外,其他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飛了魂,麵色如紙,畏縮到床邊。
“快!都上床!”矢夫縮了腿腳,一聲斷喝。
眾人忙不迭跳到那張破床上,活像躲避洪水的災民,逃至一座巴掌大的屋頂。
小床本就不大,上麵還堆了不少書籍和衣物,三男一女,特彆是肥貓加一塊,足有500多斤,頓時吱呀作響,搖搖欲墜!
正在狼狽不堪、慌作一團,就見那幅畫板又是一震,下麵鑽出一隻紅頭紅腦的怪物,就像剝了皮的老鼠,扭首擺尾,嘶嘶叫喚,一條線竄至門腳邊,似乎想逃出去。門外又是一聲悶響,透過窗戶,看見黑暗中騰起一團綠瑩瑩的光,籠罩著一張迷糊的臉,分外駭人。
您道如何駭人?這張鬼臉,足有臉盆大小,似圓又方,通體藍色,上麵三隻拳頭大的亮黃眼珠,沒有鼻子,隻有兩個衝天鼻孔,呼呼冒著白氣,下麵咧開一尺多寬的血盆大口,裡麵兩排尖刀似的鋸齒。
這什麼玩意!
未及回過神,外邊又唰唰下雨般地落下無數綠色的甲蟲,螢火蟲那樣發出亮黃的光,嗡嗡亂撞。
更加駭人的是眾人這才發現窗戶沒關!
暈~!
綠甲蟲紛紛爬進屋內,又順著牆壁衝到地麵。不過說也奇怪,這些甲蟲都沒翅膀,並不會飛,隻在地上亂爬,而且,接近小床邊都像被開水燙了似的極速避開,並不往上爬。
門板那兒不還有一隻通體血紅的小怪物嗎?這些綠蟲子越來越多,仿佛裝了探測器,紛紛向那怪物湧去。奇怪這怪物也不躲避,任那些蟲子舉著抬著,又從窗戶簇擁而出。久候窗外的藍麵三眼怪一聲長嘯,張開血盆大口,裡麵飛出一條紫紅的長舌頭,隻一卷,就把“紅老鼠”吞了,三隻怪眼眨巴眨巴,掉頭消失在一團綠瑩瑩的霧氣中。
刀魚、肥貓的下巴都已經掉到胸口,露西已經嚇暈了,倒在一邊,矢夫卻長歎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第三幕解釋
空氣裡仿佛還浮遊著絲絲綠色的霧氣,寂靜無聲。
大約停了十來秒,刀魚渾身一個哆嗦,才發現身旁還歪著昏迷不醒的露西小姐呢!一通搖晃,小床又是一陣吱吱呀呀叫喚,露西“噯”的一聲嬌喘,星眸微啟,雲鬢紛亂,收回了嚇飛的香魂。
“好了,沒事了……”矢夫淡淡地說。
刀魚蹦下小床,攙扶露西在桌邊坐下,順手把坤包放在那隻藍黑背包旁邊,又回頭責問道“特麼,老夫子,能給個解釋麼?”
“我的解釋,你們會信麼?”
“信!”刀魚和肥貓異口同聲,一旁的露西卻滿臉疑惑。
“你們剛才看到的,我每隔一天都要經曆一次,都在晚上九點整。”
“?!”
“不用驚訝。其實我也搞不清那是什麼怪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半個月前,我租下這房子。聽人說,這條螺絲巷停過很多死屍,不乾淨。可離公司近,租金也很便宜。一開始也沒發現什麼鬼怪。有次晚上窩在屋裡沒出去,就碰見了……當時也嚇出翔了,以為自己在做夢,特彆是那張藍色的三眼鬼臉和密密麻麻的綠蟲子。後來發現,他們並不是衝我來的,而且好像不敢到我床邊來。”
“那你,那你還敢繼續住這兒?”
“不住這裡還能去哪兒呢?”
“老夫子,你真夠牛叉的。那,那些蟲子乾嘛不上這床……還有,那個像個紅老鼠的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也找過那‘老鼠洞’,但沒找著,牆後麵什麼都沒有。至於那些蟲子,你們可以看看床下。”
刀魚和肥貓聞言立馬撈起床單下沿,打了手機電筒,彎腰向裡照探。露西見狀,馬上並緊了雙腿,又往下拉了拉裙擺。床是那種最普通的,木頭支架,兩塊硬長板,沒什麼奇特之處。怪就怪在床下的地板和外麵的灰磚不同,而是一整塊大石板,蒙著厚厚一層灰,還有煙殼、廢紙、塑料袋、臭襪子等等各式垃圾。
“你這床底下怎麼比學校裡還臟啊!”
“彼此彼此!咳咳!”
肥貓撐不下去,喘口粗氣直起身,啐了口吐沫,雖然酒早嚇醒了,但還是憋紅了胖臉。他瞄了一眼歪身桌旁的露西,青白的燈光,灑在女人光滑的肩頭,還有白皙的脖子和鎖骨那一片,顯得分外嫵媚多姿、性感動人。於是那塞滿脂肪的腦門裡,忽然湧出一種撲上去狠狠咬一口的衝動。露西似乎也發覺肥貓的眼神不對勁,心頭一緊,拎住坤包,警惕地站起來。而這一切,都被斜靠在床頭的矢夫看得一清二楚。
“小心——”沒等矢夫喊出聲,肥貓就“嗷嗚”一聲怪叫,直撲過去!女人雖有防備,卻因高跟鞋一扭,腳下趔趄,晚了半步,還是被一把抱死,尖聲驚叫。
刀魚這時還悶著頭查看床底,聽見身後女人尖叫,馬上猴子一樣跳起身,轉頭發現
肥貓正摟著露西,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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