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隨時抱著為當初的罪孽去死的心態一直活著……活在自責與悲切當中。
巫苓手中的符咒流轉著,可是,這隻能拖住蘭妃的魂魄不散,卻無法散去她體內的劇毒。
毒物的傷害與靈咒不同,任何靈咒的傷害,巫苓都能夠把它們轉到自己身上,挨上一陣便可換蘭妃活命,可偏偏毒物之傷,不行。
這仙人眸的毒素入肉生根,巫苓取不出來,匆忙之下,隻能使用了聚魂之術,暫時保住蘭妃的性命。
也算是圓了蘭妃的一個願望,讓她見溪和滄最後一麵。
蘭妃微微一笑,早就猜測到巫苓與眾不同,她本以為隻是武藝卓絕而已,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厲害。
“巫苓……讓我去吧……”她搖了搖頭,示意巫苓不用再在自己身上耗費心力,於她,能夠保住溪活命,此後閒雲野鶴便好了。
帝君默默地看著,他心中知曉,以後,可能再也沒有見到她的機會了,心中仿佛萬條鋼鞭在抽。
原來,撕心裂肺,便是如此之痛。
“我……改變主意了……九郎……”
“你說。”帝君默默的聽著。
隻要是她說的,他都會聽。
“不要告訴溪我已經去了……就此逐她出宮……再不許她回宮,也不準再回帝都……可好?”
“好……朕讓她出宮,讓她不再回來,還會賞她黃金萬兩,此生無憂。”
“謝……帝君。”蘭妃幽幽一笑,看向巫苓,手指動了動。
“蘭妃娘娘……”巫苓執拗的不肯鬆手。
雖然不讓溪知道蘭妃的死訊是最好的,可是,永遠見不到自己娘親的最後一麵真的好嗎?
若是溪知道了母妃為了自己而死,卻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又當如何?
失去娘親,是巫苓心中最大的傷,眼睜睜的看著娘親燒死在火刑架上,也是她這一輩子的夢魘。
或許,真的不如不知道。
“放我走吧……”蘭妃再次動了動手指,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一身的鑲金蟠龍袍,氣勢威嚴。
可是在她眼中,他依舊還是當年站在湖邊衣袂飄然如謫仙一般的九公子,可是不知何時,早已物是人非。
帝君垂眸,並不言語。
他能夠說些什麼,心愛之人死在自己懷中,被這天下仁義逼死,他這個做帝君的,又有何話可說?
蘭妃閉上眼,她累了……真的累了……
宮中的女人,無論被寵愛與否,終究沒有幾個能得好結果的,這一點,她早就知曉。
鬥啊鬥啊……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能得到帝君寵愛,錦衣玉食二十年,已經是此生之幸,不枉投胎為人……
巫苓緩緩的收了符咒,鬆開手。
蘭妃青紫色的麵容上滿是安詳,她走的安心,走的舒心,她的女兒從此以後便遠離這個滿是罪惡與仇恨的鳥籠了,她此生足矣。
“蘭兒……”帝君緊緊的擁著蘭妃的屍體,埋首在她耳邊,緊咬著牙關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他是帝君,他是天下之主……他一人之情不是情,天下之情才是情……
巫苓漠然的蹲在一旁,看著帝君七尺男兒脆弱的麵容,心中百感交集。
當溪和滄被押解而來的時候,殿內已經被收拾的一乾二淨,沒有任何人敢說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默默的站著。
“父皇……”溪略委屈的看著高坐在龍椅上的帝君,還有站在巫苓不遠處的巫苓。
“以後,我不再是你父皇。”帝君的聲音清冷無比,毫無情感。
“父皇這是何意……”溪皺了眉,不解,難道父皇還在生氣嗎?
“四帝子雲溪,六帝子雲滄,所行不善,欺上瞞下,假冒帝子,難托重器,故,廢黜帝子之位,剝奪雲姓,貶為庶人,念帝子雲滄戰功赫赫,賞黃金萬兩,此生再不準再回帝都。”帝君聲音朗朗,卻宛如一把把鋼刀插進溪的心房。
“父皇……彆不要我……”溪苦苦的懇求著,那個溫柔的父皇何時會這樣對她?難道……她是女兒,就要貶為庶人嗎?還不如……殺了她……
“溪兒……”看著那與蘭妃相似的眉眼,帝君卻再也冷不下臉,張開懷抱。
溪撇了撇嘴,豆大的淚珠便從眼中滑落下來,衝進帝君懷中,失聲痛哭。
“溪兒莫要怪父皇,父皇是這天下之君,必要給萬民一個交代,可父皇舍不得殺你,這黃金萬兩,夠你下半生衣食無憂了,溪兒不是最愛外出遊玩麼?讓滄帶著你去……”帝君輕撫著溪的頭發,心中哀歎。
此生,便再沒有機會再抱抱這個女兒了……蘭妃說得對,不如不知……她還那麼小,何苦讓她承受這些……
聽到父皇這麼說,溪突然破涕為笑,原來父皇並不是討厭她。
她懂得父皇身為帝君的為難,咬唇點了點頭“溪……再不回帝宮。”
“乖……”帝君望著溪的眼睛,冷聲道“來人,帶滄與溪離開帝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