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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屏後真禦史(1 / 1)

大唐官!

傍晚時分,崔寬、李晟、高嶽、霍忠唐、曲環等或穿官服,或著戎衣,三三兩兩騎著馬,談笑風生,向著浣溪沙宅邸而來,其後跟著綿綿的鈿車、牛車,內裡坐著的全是蜀都城名氣最錚錚的官妓。

“崔大尹,昔日京城大慈恩寺茶酒會一彆,不覺得又是兩載過去啦。”李晟和崔寬原本在京城關係就不錯,現在相見,愈發親密。

聽到這個,崔寬擺擺手,又歎歎氣。

李晟是個聰明人,就詢問說“得聞崔大尹膝下有一千金霂娘,尚明珠在掌?”

一聽這話,崔寬歎氣歎得更重,不由得讓高嶽也同情叔嶽父起來。

當晚崔府的筵席,雲和身為閨中女子,根本沒讓她來參加。

席間蜀都的官妓果然了得,隻見一位年長些的歌伎端坐其中,打著手裡的檀板,一聲急似一聲,催得八名年輕小娘輕舞著十六撚袖,足下踏著蜀地特有的弓鞋,像鳥兒般飛入鋪開的茵席之上,然後絲管聲響起,各個是嬌抬粉麵,淺蛾脈脈,鸞覬鶯窺,媚眼如絲,飄然轉旋,對這些剛從疆場歸來的英雄,是似看非看,似情非情。很快八人分兩班,“哇哇哇”在蔡佛奴按捺不住的驚呼聲裡,八名舞娘斜眸悠悠,將左右長袂懸在肩頭,蠻腰不斷後曲,如隨風搖曳傾倒的楊柳般,隨著急促的檀板聲交互相替,整個舞蹈達到了最高潮,“哦,這就是叫‘寄’的舞步?”高嶽心想說。

突然一聲四弦聲響起,八名舞娘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又如鳥兒般散入翠綠色的屏風之後不見,就在眾人猛然惆悵時,屏風徐徐拉開,其後係著紫紅色長帔,露著渾圓雪白胳膊的琵琶妓出現在大夥兒的眼前。

“這”高嶽聽到了合川郡王李晟的低呼,他往這位將軍的席位看去,隻見合川郡王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琵琶妓。

看起來他好像非常鐘意這位。

沒想到沒想到,堂堂神策大將李晟,也是位老車夫。

琵琶妓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的年齡,眉黛低垂,眼神有些飄緲,粉胸半露,繡紅抹臆,很快琵琶聲如同滿天雷雨灑落席間,聽得眾人目瞪口呆,真的是“七盤嶺上走鑾鈴,十二峰頭弄雲雨”,不久琵琶聲又低垂哀怨,隻聽這琵琶妓一開口,也是豔驚四座,“春江去多情,相去枕長汀。數雁彆湓浦,片帆離洞庭”

“佐酒錄事,來於諸位敬酒。”琵琶結束後,崔寬大笑,讓各位官妓來於眾人陪酒。

這時高嶽才看明白兩名舞娘攙扶著剛才那琵琶妓走了過來,原來這琵琶妓是位盲女,怪不得眼神有些飄忽。

“可讓這琵琶女來我前坐下。”李晟憐惜地說到。

“哎,不是吧?合川郡王你的口味”高嶽暗中咋舌不已。

那琵琶妓與李晟對坐後,先是長拜,而後有些笨拙地摸穩了酒盅,舉高向合川郡王敬酒。

“誰家女兒?”李晟很溫和地詢問這位的姓名。

“姓高,名略略。”琵琶妓聲音更低,加上眼盲,好像隻小獸般,更惹人愛憐,怪不得怪不得,李晟也算是彆有番雅趣,高嶽瞬間理解。

“略略居然和高侍禦是本家呢!”這時名叫小春的舞娘,熱情地挨住高嶽,攀起話頭。

高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回敬小春杯酒,接著和她錯開半尺的距離。

“哎!聽聞高侍禦是崔大尹的侄女婿,這是喬模樣呢?拒人於千裡之外。”小春見高嶽這模樣,嬌嗔起來,而後居然脫下弓鞋,露出纖纖新月般的玉足,橫於高嶽眼前,稱自己方才舞蹈疲累,請高侍禦幫她捏捏舒緩下。

“哈哈哈哈哈!”席間的諸人,甚至包括崔寬都捧腹不已,起哄叫高嶽按照小春所說的做,“高侍禦彆看你在憲台彈內侍、彈宰臣,在這裡萬事可都要聽佐酒錄事的。”

“高侍禦快些啊,你青衫在身,又是文雅學士,正所謂君子有酒伶仃醉,不覺霜露染秋衣,在家憐妻,在外憐佐酒人啊。”小春側臥嬌軀,衣衫微微滑落,語氣更加柔媚,結果見高嶽還是在那不為所動,便又不耐煩地催促起來,“高”

這個“高”字音還未了,就變為了個“嗷”字,小春千嬌百媚的臉陡然扭曲——一記鞠球從席位後的屏風裡飛來,翻滾著,以極厲害的加速度,準確無誤地擊中小春的麵部——“唉!”高嶽真的是掩麵救不得,小春捂著臉赤足,痛楚地伏在地板上,鞠球又落下砸在案上的食盤中,是“乒乒乓乓”,滿是狼藉。

整個筵席上的人都驚呆了,看著還滾來滾去的彩色鞠球,包括主人崔寬在內。

“怎麼回事?”

“稟府君,小娘子蹴鞠,不慎將鞠球踢入席間,望各位海涵。”屏風後傳來了婢女阿沅的道歉。

“雲和,你還真會替你阿霓”高嶽無奈地聳起肩膀。

旁邊,高略略支起耳朵,眼睛空洞,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故。

小春緩緩自地板上起身,發髻淩亂,摸摸嘴角都青腫起來,帶著怨恨不屑的眼神盯住高嶽,又看看屏風後立著的嬌小身影,從影子裡都能看出憤怒來,便什麼都曉得,苦笑起來,“沒想到高三郎是個假禦史而已,屏風後的那位才是真禦史”說完狼狽告辭。

“假禦史,真禦史,噗!”這下,連合川郡王李晟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崔寬則羞慚地再度捂住臉來。

當晚,李晟就“笑納”了高略略,贈與這位琵琶妓許多錢帛,與她雙宿於崔寬府邸裡。

高嶽身為崔寬的侄女婿,自然也留宿於崔府廂房當中。

次日他還按照韜奮棚時的習慣,早早起來,在花苑裡打了套五禽戲,不久就聽見背後有人喊他,回身一瞧原來是崔寬妻子盧氏。

“叔嶽母。”高嶽作揖。

“高郎,在家就喊我嬸娘就可以。”盧氏現在對高嶽的態度可謂大變,她是真的沒想到,兩年前這位還是個下第的國子監窮生徒,一年後是集賢院正字,又一年後從涇原那鬼地方歸來,沒想到現在居然是“試”七品殿中侍禦史,官位騰躍得還真快,難不成當初她真的是看走眼?

而後盧氏對高嶽吐露了心聲,“你阿妹霂娘,真的是讓我們做父母的操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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