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一驚,“那是你做的?”
“是,”晉六點頭,他的眸子很亮,對自己這一作品很是得意,“昨兒和景祿宮的徐公公聊過幾句,說起近日這折磨人的氣候,他說景祿宮有一對付炎熱之法,便是如此,”說著他指了指那個模樣奇怪的東西,“這便是徐公公教奴才的,本還害怕奴才手笨學不會,沒想到當真有用,這正堂內涼爽了不少,奴才再去把早上熬得綠豆湯端上來,給娘娘解暑!”
他顯得很是興奮,轉頭便要走。
“等一下!”青墨連忙叫住他,可剛要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降暑之法是從景祿宮學來的……怪不得青墨覺得如此眼熟,上一次在凝露山之時,戚子風揚便是在她住的小木屋裡裝了這個東西,才讓她過了個涼爽的狩獵之行。
這不奇怪,可為何晉六好巧不巧的偏偏去了景祿宮,他平日裡從不曾四處走動,更是不愛結交朋友。
還未等青墨將疑問問出口,晉六倒先開了口,有幾分無奈的苦笑,“若是這點小事都不能做好,那奴才當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了。”
他搖搖頭,很是失落。
青墨明白,也全都看在眼中,從如霜死後,晉六的狀態便是整日如此,怏怏的,更加不愛說話。
青墨也知道,自己作為茵萃殿的主人,更該對晉六多些關心,可眼前的事情實在太多,她總覺累到分不開心,總覺失職。
此刻本想安慰或讚揚幾句,可青墨一開口,便變成了,“你去過景祿宮?為何突然想到要去景祿宮?”
晉六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一般,毫不猶豫的便回答道,“若娘娘需要,我可常去。”
青墨愣住,睜大了眼睛,她怎會想到,連晉六這樣不善言辭的人竟也已經看透了一切,看透了她與景祿宮的關係,也看透了她此刻著急的心事。
看來……這段關係愈發明朗,若再無解決措施,必定弄得人儘皆知,實在可怕……
青墨微皺著眉,不知如何回應晉六這一句衷心。
最是尷尬的關頭,茗薇站了出來,走到晉六跟前,微笑著道,“你不是說做了綠豆湯嗎,聽的我都餓了,快去端上來,咱們一塊吃。”
“欸!”晉六喜笑顏開,轉身一溜煙跑走了。
在宮中那麼長時間,青墨偶爾會覺得自己變成了完全與之前不同的一個人,變得更加世故變得學會應付各種不同的人,可是偶爾她又覺得自己很蠢,蠢到連麵對自己殿中人都說不出話來,隻會愣在那裡。
隻是這世間事件件突然難以預料,當你做好迎接某一個難關之時,往往也正是下一個難關到來之時。
比如不久後,當青墨把眼下的所有計劃安排好,正當準備實施之時,突然一個大消息傳來。
太後崩。
終究沒能捱過這個炎熱的夏季,也似乎隻是一夜之間,原本處處泛著強烈日光的山河大地,一夜之間披上了白裝,像是從夏日走入寒冬。
人人悲傷。
對於皇子妃而言,對這個接觸不多的太後並無太大的感情,說悲傷麼,算不上,可麵子上總歸得做出悲傷的模樣。
比如許良娣,連夜手工趕製一件壽衣,盼著能在太後下葬當日為她穿上。
比如慕希,將太後送她的一根步搖準備好,為太後陪葬。
而青墨呢,思索再三後,什麼都未做,這些物質上的東西太過浮華,轉瞬便逝,況且是為一個去世之人,過後誰人記得你的功勞。
唯有心靈上的交流,方可留住活人的心。
青墨要做的,是安撫千式離,是為傷心至極的皇上分憂。
這些,都需要伺機察言觀色去做。
一切,急不得。
葬禮當日,整座皇宮壓抑到幾乎令人窒息。
青墨看著身披孝服的自己,一聲長長的歎息。
“娘去世時沒能送一送,百裡去世時也未能見他最後一麵,如今第一次穿上這孝服,竟是為了個毫無血緣之親的人……”青墨淡淡一個苦笑。
這句話嚇得茗薇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急的直跺腳,“小姐!這話不可亂說!太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之軀,她的離世舉國皆應哀悼,更何況是你,即便有不滿有抱怨,也不該堂而皇之的說出口啊!”
青墨看著她,“也唯有在你麵前之時,我能說幾句真心話了,茗薇,謝謝你。”
茗薇也有幾分感動,握住青墨的手,“小姐,你想說的我都懂,我也明白你的難過你的憂愁,若真到了不吐不快的那一日,咱們到寢殿內關上門好好聊上一夜,但……不是現在,今日的葬禮分毫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