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三國!
冷月夜寒,秋風陣陣。代郡城安陽街道,劉曄賜於田豐的府邸正堂中。
田豐隻帶著兩位親信,對下首安然落坐的戲誌才淡然道“汝是為聰明之人,並未於蔡伯喈麵前多言,豐便也給汝機會一表真實目的,但若有甚不便之處,汝失去什麼身上物件,也休怪吾未早作提醒!”
“田元皓想置劉幽州於絕地……”
戲誌才似乎一點都不將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出口便開門見山道出這句讓田豐臉色冷意更甚的話來,且視而不見地悠然續道“但是,為人臣屬卻不知主公心意,豈非可笑?!”
“似乎戲某人先前便是揣摩心意高人,卻不知為何又明珠暗投,現時又急急改換門庭?”
田豐冷笑兩聲,也不慌不忙地反問道。
“某為凡胎俗人,自不可能事事儘料周全,何況於昔年場景,又如何能識得人心具體?隻可笑汝身為劉鎮北心腹,為其效命數年,竟還不知其人真性?與戲某這先前政敵相比,難道又強了幾分不成?”
戲誌才亦是針鋒相對,絲毫沒有忍讓一番,委曲求全意思。
“汝怎知吾不知主公心意?所謂置劉幽州於絕地話語更是妄圖造謠生事,汝欺吾不敢殺你不成?”
田豐不好欽酒,隻喜茶道,現時便將手中瓷杯輕放於案上,轉過頭來後,目中閃動著淩厲的精光寒聲問道。
“聰明人怎可能一世皆精?劉鎮北本性又豈是好權勢在手之人?天下大亂,生靈倒懸,漢室乍衰,群雄並起!可以吾觀之,他劉子揚又哪有幾分爭霸天下心思?所慮者不過家屬親人罷了!劉幽州於幽燕一帶乃至塞外皆有偌大仁慈名聲,偏生為人固執,對漢室天子忠心不二,有翁婿之親,長輩之屬關係,自然教劉鎮北行事多有摯肘。”
戲誌才見到田豐絲毫不與承認,輕笑一聲後索性也就直接挑明道“若去劉幽州,大仇在彼,重責在身,便是劉鎮北他本無彆樣心思,為求自保都不得不承擔重任。田元皓你這不是好算計?”
“故事編得不錯,吾姑且聽之……”
見到戲誌才如此說法,田豐反倒不急了,緩緩示意繼續。
“嗬!明人不說暗話,儘藏心間又有何用?戲某平生少有服人,穎川荀文若有王佐之才,勝吾良多,是為其一;劉幽州雖從來看輕某之卑微,然其治政安民之能,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右者,某自真心服之,是為其二;這第三便是劉子揚,先前某行差止錯,又不知其為人若何,隻得繼續各為其主,多有謀算其身!且初遇之時,他並算不得多有大才,然其成長速度驚人,更難得待人以誠,愛護下屬,真心保境安民,且好似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從先前幾次汝僅過一夜便立時堅定立場,且劉幽州亦受影響,吾便猜測劉鎮北早有交待付下,隻教汝麵對時如何應變,如此他又非吾可以全窺其能,往昔雖為一時之敵,卻也少不得佩服萬分!”
戲誌才也許從未這般與人長篇大論,一時侃侃而言反激起心中談興,直接便將自己分晰完全說明,他倒想看看田豐會如何反應,最後再斬釘截鐵地結論道
“劉鎮北如此精明之人,其回來後隻需大略知曉情況,怎會不知汝之用意手斷?不論你是真心求其決心,早定王霸之念,亦或本就想著儘為主公打算,隻要於其有利事情,便去謀劃動作。然則遇上劉鎮北這等重情義之人,汝便隻有一個下場——或憐汝本存忠心不會身死,卻再無絲毫重用機會,直接投閒散置便是最好結果!”
“吾之行事若何,自不需向你解釋分明,既然汝敢來此作說客,當然有一番機變在心,吾便聽聽汝有何高見也是無妨!”
田豐麵上表情不變,也不去刻意駁斥戲誌才所語,反而靜心問起下文來。
“哈哈!高見不敢當,然則現是情況分析卻有幾分看法公孫瓚清河大敗確實出人意料,劉幽州十餘倍軍士突襲圍城居然會遭慘敗更是令人無法想象,現時被圍於居庸城已然一月,各地增援部曲卻多有被公孫瓚分而破之者,幸得城中糧草充足,兵士知公孫瓚坑殺降卒暴行更是同仇敵愾,再守兩月亦並非不可能。且公孫瓚現時大軍需得守備多處,防禦袁本初、公孫度,以及對他從來都是恨之入骨的塞外胡族,形勢可算暫時穩定。”
指點江山,出謀劃策,在這一刻,戲誌才找回了自己久違的那種成就感,舒暢儘言,洋洋灑灑,說到興處多有起立手足比劃,哪有半點平日冷淡如冰漠樣?且聽他續道
“然而凡事有出萬一,若是劉幽州被擊敗殺死,則幽州全境主心儘失,即便是劉鎮北得信返回後能舉旗報仇統合民心,卻依舊得麵對勢力大漲的公孫瓚精銳之師,袁本初並非誠信之人,若能見得我等與公孫瓚火並,最多隻會稍施壓力而隔岸觀火,養精蓄銳後,隻待合適時機便突然發難,讓公孫瓚再無翻身之機,順帶將損失不小的劉鎮北一並收拾亦非難事。故而——保全劉幽州,靜等劉鎮北揮軍回轉是為萬全正道!否則,無論於元皓自身,或於幽州百姓,劉鎮北,劉幽州身死都不見得是好事!”
“雖然,豐一直便認為你戲誌才是個真正的人才,但真正聽聞細論後卻不得不再對你高看一層!哈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既欣賞吾主,若願投效,豐便直接坦誠相待,儘說個中細節無妨!”
田豐大笑起立,幾個大步來到戲誌才身前,目光中儘透著真誠說道,哪還有先前半點冷麵冰霜模樣?
“固是為戲某之所願耳!劉鎮北是為難得仁義之主,吾自想投身,恨前時未得機會,不願負卻田從事知遇之恩,故不能相投罷了!如今聽聞元皓意思,其中難道更有隱秘?”
戲誌才亦是誠懇一禮拜過後,疑惑地問道。
“現今誌才是為豐之同僚,主公早有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豐亦信自己未看走眼,這便細說之誌才可知先前汝所言公孫瓚大敗,劉幽州反被襲營火攻這等先前無法相象之事,主公早有預料否?”
田豐輕扶起戲誌才後,卻是淡笑問道。
“哦?竟有此事?看來吾還是低估明公之能才。”
戲誌才乍聞如此機密之事,除了覺得一陣不可思議之外,確定此為事實後自然更是遍體發冷——想著自己若非田裴叛變契機,存著氣節忠義的他豈不是便要與這位“神機妙算”,幾疑先知的劉曄走到水火不容的最後一步,不難猜想那後果會如何……
“嗬!主公出人意料之處,汝以後自會多有體會。吾便再續說此次打算主公確實留下錦囊要吾提醒劉幽州小心公孫瓚襲營,且在合適時機率領早就布置於薊城的五千精兵加入戰鬥,隻是未說明會是火攻罷了!然則吾細作細索,確如誌才所言,劉幽州性子身份已成主公最大摯肘,像此次千裡進兵迎救天子這等注定全無勝算,險死環生之荒唐命令,劉幽州下了,那主公便隻得依令遵守!此是為取死之道,便是現時主公精明能順利避過劫難,誰又能料得下次是否依舊可以?”
田豐悠然將自己一直以來無法與人分享的隱密事情道出,自然身上那被下屬將領們置疑的壓力似乎也減輕不少——
“故而,吾便立下決定,此次要讓劉幽州清醒過來!有密探嚴加偵察,以及埋伏在居庸縣山林中半日之內必可投入戰局的三千精兵,薊城中作為內應可用作突襲的兩千人馬,再有代郡出發,急行軍四日可至的三萬五千士卒,擊破公孫瓚救出劉幽州實為易事耳!但是吾卻要劉幽州此次事後讓位於主公!”
“吾先前不得不讓許多兵勇戰死,百姓受累,原因便在此處——若非有這等必須犧牲,也許將來吾等便會直麵滅頂之災!”
戲誌才聽完田豐這一席鏗鏘硬朗、擲地有聲的話語再用目細觀,突然間便覺得這位穿著白色便服,青絲綸巾束發,身形不到七尺,眼中儘數散發著睿智光芒的文士在眼中形象猛然高大豐滿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