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大哭起來,“老爺,我家中實在沒有多餘的糧食了,要是再交,一家老小都要餓肚子了。老爺行行好!”
交了這麼多年糧,明知不可行的方法,他還是要試一試,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小餓死啊!
糧吏儘最大的耐心,最後問道“你今天還要不要交糧?”
那襤褸漢子就要上前扯糧吏的衣服求情,糧吏卻一腳踹開他。
“不交算了,把斛中的糧食倒出來,下一個。”
扶斛的糧吏正想如此,那幾乎要滿住的一斛糧食,潑了滿地,與淋尖踢斛散落在地上的糧食混在一起。
襤褸漢子哭嚎起來,“我的糧食,我的糧食!”就要上去把地上的糧食收起來,卻被衙役一棍子打翻在地,“地上的的糧食都是官家的,你這刁民竟然妄圖偷竊官家糧食,給我打!”
襤褸的漢子,身子單薄,幾棍子下去就被打得嘔出血。
糧吏皺皺眉,指著旁邊的兩個維護秩序的衙役道“你們兩個怕他拖到那邊去,免得弄臟了糧食。”
那衙役正要上前,襤褸漢子忽然像是發了瘋,向糧吏衝去,“我的家人養不活,我這條命還留著做什麼?我跟你拚了!”
糧吏雖然身子胖碩,可是難得敏捷一回,竟然險險躲過襤褸漢子的手爪。兩個衙役嚇了一跳,忙上前抓住襤褸漢子往後扯,漢子身子不穩,被摔出好遠,跌在雲樹腳邊。
雲樹剛才就想上前,卻被李大按住肩頭。知道李大是怕她惹麻煩,雲樹的腦子瞬間想了很多。父親不在了,雲家在濟陽隻有個空架子,沒有李維翰的幫助,她在這清河縣什麼也做不了,隻得忍住。
可是眼見人摔倒在腳邊,如何能不伸手扶他一把。趕來的衙役怒氣衝衝,以為雲樹跟那個襤褸漢子是一夥兒的,提起棍子就打。
那棍子眼見落在雲樹頭上,李大隻得撲身過去為她擋住,可是他少年的淡薄身子,如何禁得住這一棍?整個人砸在雲樹和那襤褸漢子身上,昏了過去。
雲樹整個人呆住,不知道是被砸的,還是被嚇的。
李久山見李大被打倒在地,沒了反應。便什麼顧不上,衝出人群與衙役扭打在一起。這麼多年他溺死一個又一個女兒,身邊隻有這一個兒子,如果兒子沒了,彆說是妻子,就是他自己也不要活了。
李久山的突然跳出雖然讓衙役措手不及,但是很快被製服。
被扣在地上的李久山哭嚎道“大郎,大郎,你怎麼樣?”
伏在地上的李大毫無反應。
那糧吏見李大半天沒反應,也嚇得不輕,上前試試李大鼻息尚在,回身對衙役低聲喝道“你乾的好事!還要我給你擦屁股!”
“我也是為了護好您呐!您救我一救!他若真死了,我就慘了!”衙役稀軟道,再沒了剛才的凶狠。
糧吏皺眉,何止是他,自己也逃不了被責罰!皺了皺眉喝道“這幾個人詆毀官家公正,蓄謀挑起民亂,罪不容恕,把他們帶回大牢,稟報縣太爺處置!”
糧吏也是個精的!把事情往大裡喧嚷,自有縣太爺為他擋事。
“是。”那衙役如釋重負道。
又過來幾個衙役,押住那襤褸漢子,抬起李大,驅開人群,走出去。
這件事,若不是雲樹要扶那漢子,李大父子就不會被牽連進去。若不是他們,這眾多的人中,沒有一個人會為那襤褸漢子出頭。他們早已知道,什麼是惹不得的,知道能忍則忍,知道忍能避免更嚴重的處罰。而他們也都清楚,那襤褸漢子若不是真的沒辦法,也不會做出那般舉動,可是,這都不是他們一個小民能做的。
可是雲樹不明白,所以她會去扶那個漢子,所以她惹下了麻煩。
那上前來押人的衙役,拖走李大後,還想把雲樹也抓去。呆愣的雲樹還沒反應過來,隻是條件反射看了一眼湊到眼前的人影。清亮的眸子,看得那瘦衙役一愣。
雖然滿麵風塵,可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不會有這般冷靜、清亮的眸子,衣衫雖然也染了塵土,可是料子看起來並不粗爛,甚至有些簇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孩子剛才也沒鬨騰,索性放了他。
瘦衙役想著,便縮回了手。糧吏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麼。
眼見李大和李久山被帶走,雲樹終於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跟上眾衙役哭道“大哥哥,大哥哥!”
剛才放過她的瘦衙役,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