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樹努力按住依然暴起的江雨眠,可他掙紮的厲害,雲樹隻得困住他的兩隻手臂,斜側著抱住了他,“江雨眠,江雨眠,我是雲樹,你彆怕,彆怕,我不會讓人再傷害你的,我保證,……”
江雨眠停止了掙紮,喃喃道“雲~樹~”
見他終於認出了自己,雲樹喜道“對,對,我是雲樹,我是雲樹。”
“雲樹,雲樹喜歡聽嵇琴是吧?我演嵇琴給你聽,你帶我走,好嗎?帶我走。”江雨眠哀求著,四下裡摸索找他的嵇琴。
被雲樹弄斷了的嵇琴,擱在桌邊,還夾雜著柴草。
江雨眠摸到了,欣喜的抓過去,卻是一把斷琴,一時傷心欲絕,“我的琴,我的琴……雲樹不會帶我走了,沒人來救我……”
雲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人當成救命稻草。
“雲樹,今天不聽琴,雲樹依然帶你走,好嗎?看看我,我是雲樹,我在這裡,你看看我……”忽然意識到,屋內這麼暗他看不到,雲樹心頭堵的難受。
“我在這裡,絕不會再不讓人欺負你,彆怕了,有雲爺在呢。我們今天不聽琴,等明天,雲爺給你買一把最好的嵇琴,到時候你再奏給雲爺聽,好不好?”
嚴世真安置好辛坦之,從內室出來,正聽到雲樹這話,忍不住笑道“雲爺開始養琴師了?”
雲樹回頭皺著小臉道“義父!”
嚴世真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認識了個琴師,神誌不清都還追著要給你奏琴。隻怕有人知道了要跳腳了。”
暗暗提示雲樹,她是個女兒身,且是名花有主的女兒身,雖然是大夫,也要顧惜自己的名聲,不可與這人過於親近。
雲樹立時鬆了手,麵色尷尬向雲奇道“去看看熱水準備好了嗎?”
雲奇出去後,雲樹道“在揚州城的時候,他被人擄了一次,是我救了他,他請求做我的門客,尋求庇護。我拒絕了,讓李貴送他回鄉下。不知道為何,他會淪落成今天這般田地。他雖然神誌不清,但義父一定有辦法,就有勞義父了,我進去看看師父。”
嚴世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去吧。”
江雨眠抓住雲樹的衣袖,不讓她走。
雲樹安撫道“你彆怕,這是我義父,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夫,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的。”
江雨眠猶不撒手。
“你看,衣服也臟了,頭發也臟了,要洗漱一番,不是嗎?”
“不,不要,不要洗漱。”江雨眠決絕道。
此時,雲奇他們已經抬著浴桶,提著水桶進來,騰挪屋內的桌椅。
鄉野人家,屋子有限,隻能借給雲樹一行人一間連帶內室的大屋。要給一身臟汙的江雨眠沐浴,雲樹需得去內室照看師父,免得一會兒吵嚷起來驚醒師父,又是一場鬨。
嚴世真從江雨眠手中抽出雲樹的衣袖,雲樹快步進了內室,江雨眠在後麵驚恐的大叫,聲音之淒慘,像是要殺了他。
任憑他掙紮著叫下去,半個村子的人都要被吸引過來,嚴世真將江雨眠按暈過去。
關了門,扒下他破舊的衣服,都覺觸目驚心。他的渾身滿是深深淺淺的齒痕、大大小小的淤青,還有皮開肉綻的鞭痕,有的結疤,有的卻潰爛,手腕腳腕都是結了痂的綁縛過的痕跡。
幾人費了好一番力氣,為他清洗完,對有些潰爛的傷口,拿燒酒重新清洗,去腐敷藥包紮,穿衣後,扛到床上,與辛坦之並躺。
雲樹在昏暗的燭光下寫字,一大張紙上,工工整整寫滿了黎歌。她筆下正在寫一封信,寫好後拿出私章印上,封好,才轉頭掃了床上的人一眼。
嚴世真坐在床頭靜靜的看這兩個受傷的人。人有的時候很堅強,有的時候又脆弱的不堪一擊,心與神的抗傷害能力都是有一定限度的。醫病不易,醫心更不易。
“義父,他還好嗎?”
“被人虐待過,一身的傷,都是不久前的。”
“他的眼睛,義父能醫好嗎?”
“等他清醒些了,問問情況。”回頭看看儼然長成少女身量的雲樹,“要帶著他嗎?”
“若是……帶著吧,把病醫好了再做安置。”
“也好。”
人多有心病,有事情去忙著,才不至於糾結於那些壓在心底的不快。
“義父。”
“嗯?”
“人之一世,有那麼多的苦,醫者能醫病,誰人能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