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以陛下換虎符!
陳浦開倉辦了一場樸實的宴席,囚犯們吃得正興。有魚喝了些酒後獨自出了大營,來到溪邊將匕首上的血洗掉,他看著沾上血腥的雙手,覺得自己已不再是從前。
說來今天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他第一次殺的人是王縣長,是從天上掉下來時不慎砸死的,後來戰場上又殺過幾個,因為要自保,所以他不承認自己是殺人犯。而今天殺了侍衛和囚犯,他不得否認這是他真正意義上殺死了人,有魚切生生的感覺到殺他們不是為什麼自保,而是來自內心深處對於逆己者的憤怒,以至於下手時沒有一絲的猶豫,沒有任何心理上的包袱,仿佛自己要殺一個人本就天經地義。
這種不會愧疚的感覺又讓有魚莫名的可怕,自己是否淪為了蒼鸞那樣麻木的人。
虞米糯見有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默默地跟了過來,手搭在有魚的肩膀上“有心事?可否跟老夫說說。”
今晚的月亮異常的圓滿皎潔,倒影在溪水裡明晃晃,就像老家的溝渠。有魚回想到了小時候,起身陪同虞米糯一邊散步一邊聊天。
“今晚的月色讓我想起了我父親,我是單親家庭,小時候我不喜歡他,常常跟他鬨脾氣。一天他帶我去算命,算命的說我跟我爸八字相克,要認祭娘來替我爸照顧我,我爸當晚押著我拜了月亮,說從今往後它就是我後媽了,要記得每年給她上一柱香。我不信這種邪話,後來都是我爸替我上的香。從此每次看到月亮我都會想起他的好,久而久之,也不那麼討厭他了。”
有魚喉頭苦澀,感慨萬千“有時候真的不是邪不邪的問題,是吧大祭司。”
虞米糯捋了把胡須點點頭,他不是正兒八經的祭司卻明白祭祀的道理,無外乎給人以信仰,給人以堅持下去的信心,從而達成某種願望,說到底還是個心理問題。
虞米糯隱約感覺有魚在忽明忽暗的喻指自己,違和地笑道“有信仰就不會碌碌無為,人呐,忙得起來就會有出息。”
有魚勾起嘴角,盯了盯虞米糯後繼續埋頭前行“家鄉不允許殺人,沒有戰爭,殺人的人會被人們控斥、冷漠、拋棄…我從沒殺過人,現在我感覺自己……臟了。”
虞米糯饒有會意地點了頭“我明白你的心情,雖不知你家鄉如何,但一定與這裡不同,所以你才難以適應。”
“終究時代不同,我清楚的。”有魚摸著自己粗糙的鬢發,不由得傷懷,“很久沒照鏡子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模樣。”
虞米糯語重心長道“鏡子裡能看到的不過皮囊,彆人心目中的你才是你真正的模樣。”
有魚可趣地一笑,知道老頭又想教化自己,可這種小道理他早被灌輸得刻骨銘心了。“你還是不承認我學識比你高?你想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對嗎。”
虞米糯皺了眉頭,納悶道“我奇怪你懂一通大道理卻從來不用它,想不到你正經起來說的話句句在理。”
“從小到大老師教得好哇。”有魚沉沉地歎了口氣,“我曾經以為我一輩子用不上這種道理。”
“孺子可教。”想不到有魚有點基礎,這讓他很欣慰,問道,“之前那個問題你想通了嗎?”
“想通了。”
虞米糯試探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有魚言語中竟然頗有文采,有大家之範,不失豪邁氣概,隱有某種政治主張和統一天下的勃勃野心。虞米糯瞪掉了大眼,他相信有魚是有變化的,但不相信有魚內心能強大到作出這麼一句曠古爍今的壯辭!
“這是你啟蒙老師教的還是你自己心裡想的?”
“我自己造的。”有魚一語畢,麵不改色眼不眨。
虞米糯還是不肯相信,想出一個難題來考考有魚的見解,便道“現在你有一千人手,如何敵對蒼鸞?”
有魚頓了頓腳步,轉身凝著虞米糯,幽幽地打量了他一圈,然後湊近他,聲音邪魅,明知故問道“考我?”
竟然輕而易舉的被小屁孩料中了!
虞米糯尾椎一緊,始發覺有魚身上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驚得驀地出了一身汗“宸王莫…莫嚇老夫。”
“我有黔州,有北僚,有封淡淼還有你,我會輸嗎?”
覺醒後,有魚的字典裡就沒有‘自卑’兩個字,“該吃的苦我已經吃了,該受的罪我已經受了,我還有什麼舍棄不了的東西?”
還有一句話有魚生生咽在了喉嚨,太過於霸道而不敢說——前半生我被人主宰,後半生將是我主宰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