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畫卷!
時光緩緩而行,朱元璋攜諸子兒媳前往東宮的消息不脛而走,然而在四大王府皆緘默其口下,太子病危乃至與東宮有關的一切旁枝末節,成了整個京師忌諱莫深的事,亦使整個局麵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寂中。
是以,洪武二十五年就在這樣欲蓋彌彰的氛圍裡到來了。
這一年的新春,沒有因為太子與秦王的雙雙缺席而冷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場麵盛大且熱鬨。而儀華也每日著一品大妝,來來回回往返於各種無法推卻的聚會宴席,身心俱疲,再無一點精力分與其它事上。
幸而這期間風平浪靜,尤其是十五元宵宮宴太子的駕臨,讓這風更平浪更靜。
轉眼正月過去,新年徹底過完,在京朝見的藩王也到了各自返回的時候。
眼見歸期在即,儀華大為鬆了口氣。雖已過去了一個月了,但那日朱元璋為平息不利太子的流言而不惜犧牲另一個兒子的做法,至今依舊曆曆在目;再一想起重傷跪雪地導至病體孱弱的秦王,她打點回北平的步伐也隨之加快。
然,這一切她都的想簡單了,沒有朱元璋的首肯,藩王又如何離京?更何況除去被隔離在東宮不知境況的周王,其餘四大王府沒有一家上奏離京,包括朱棣也絕口不提離開的事。這諸王不提,朱元璋亦不提,甚至還將上疏藩王離京的東宮一派官員、朝中清流勢力一律斥責貶罰。
如此之下,再無人提及藩王滯留京師一事。
而這一留,不知不覺就留到了春暖花開時。
此時節,正是田間作物成熟之期,蠶兒吐絲結起繭之時。自古以來,農耕與蠶桑乃是民生之本,曆代帝王欲使統治穩定,必會重視農耕收成與養蠶繅絲。因此,至周朝始,“天子親耕南郊,皇後親蠶北郊”一習俗已作為國家祀典存在,倍受皇家重視。
這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祈穀禮、親蠶禮兩大祀典日。
天剛蒙蒙亮,一眾王公大臣、王妃命婦早著了應禮衣裳進了宮,等候吉時祭祀。吉時一到,朱元璋便率眾朝工前往南邊的祭台,郭惠妃代皇後率眾女眷至北邊祭台行祭。
儀華隨眾而行,及至祭台,隱於一片花團錦簇中,隻作眾多宮錦華服、寶髻堆雲的命婦之一。卻不防祭祀禮官穿梭人群而來,在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大汗涔涔道“燕王妃,大事不好了!惠妃娘娘腳受傷了,今日的大典她不能主持了!”聲音驚恐而響亮。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議論洶洶。
儀華心中既驚且疑,不明來時還安然的郭惠妃怎會突然受傷,更不解這名禮官誰人不找偏偏找她!壓下滿腹驚疑,她麵露擔憂道“惠妃娘娘受傷了?可嚴重?”說著眉目焦灼猶甚,口中卻不著痕跡打發道“不行!娘娘金貴之體,萬不得有閃失,你先去找太醫過來。我去將此事告之定妃娘娘。”
達定妃乃皇七子、皇八子生母,雖不甚得聖恩卻資曆不淺,找她倒是合乎情理。
話一說完,儀華即轉身去尋達定妃。
不及一步邁出,隻聽“咚”地一聲,那禮官一下雙膝跪地,似渾然未聞四周女子的低呼聲,隻是著急道“燕王妃您可彆走,這親蠶禮還等著您來舉行!眼看吉時快到了,耽誤不得!”
讓她主持大典?!
儀華猛然回身,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名禮官,勉強鎮定道“怎麼回事?此乃國之大典,隻有皇後、太子妃、或行皇後之權的人可以主持,我不過一介王妃,如何有資格享有此等榮譽?你身為禮官,卻在此大放厥詞,該當何罪?”說話間心緒漸平,不覺語氣嚴厲。
禮官被這一連串的質問問得一愣,眼神詫異驚惶的看了儀華一眼,隨即一下叩首在地,道“小的這是奉惠妃娘娘的命,讓您代娘娘主持大典。”
聽到是惠妃的主意,儀華心頭怒意一閃,麵上嚴厲卻緩了幾分。
禮官察覺到儀華身上氣焰有減,忙又道“燕王妃所言極是,主持大典的人確實要具此三種身份方可。可先皇後娘娘仙逝、太子妃也早薨、行皇後之權的惠妃娘娘又受傷,再則宮中諸位娘娘皆是側室之名,也無法主持祭祀。如此一來,按製,就當有皇子親王的正妃代為主持。”
聞言,儀華目光在晉王妃身上一轉,微微一笑道“誠然如公公所言,不過長幼有序,還是由三嫂代娘娘主持委托。”
晉王妃臉上詫異一閃,即是斂了斂衣襟,帶著三分喜色款款走了過來。
禮官卻麵有難色,看到晉王妃已走至圍觀者前麵,臉上又增難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確實長幼有序,可是主持大典的禮服是……按惠妃娘娘身形特製,王妃您和娘娘身形相仿,所以才……”
話猶未完,嗤笑聲已從四麵八方響起。
原來晉王妃本生的修長健美,但自生養後漸漸發體,被貪美色的晉王不喜,如今年已逾三十,體寬尤甚當年。而郭惠妃與儀華身形嬌小纖細,相較之下,自然儀華更為適合。不過話雖如此,卻是截中晉王妃短處,於是隻見深知個中緣由的禮官麵色如土,看也不敢看晉王妃一眼,就瑟瑟發抖的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