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雲進去點了蠟燭,卻看見歐陽氏直挺挺躺在地上,驚得她險些撒了湯藥。念雲急忙將藥碗往桌上一擱,抱起歐陽氏便喚“夫人!”
喊了半日歐陽氏也未曾應一聲,念雲戰戰兢兢地用手一試鼻息,嚇得當即鬆手、麵如土色。
夫人、歿了!
念雲不敢耽擱,急忙便喚人去跟紅顏說。自己原本想給夫人換衣服,卻突然想起自家老子娘曾經在燈下說過“得了血山崩的女人不要輕易碰,滿身血都是晦氣;經年累月的,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邪魔,一死馬上要找替身的。”,她便不敢去觸了,硬是昧著良心和其她丫頭等在外頭。
紅顏皺眉。
那等傳說怪談都是人說才有,可惜了一個好好的主子死後還要這般遭罪。可知人心隔肚皮,為的都是自己。
紅顏與代忠素來臭氣相投,唯有一點不同代忠推崇孔孟之道,宣揚“仁”,而紅顏獨尊荀子“性惡論”。人性原本便是醜惡的,是後天社會的規範和為了自己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才衍生出所謂的善,隻是人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暴露自己惡的本性。
念雲是歐陽氏的丫頭,怎麼處置自然不是紅顏說了算,歐陽氏的發喪也輪不到紅顏來管,因此紅顏隻是在等大章氏發話,這樣她就能回去看看賬簿,從暫且不要錢的地方挪出經費來給歐陽氏買地做墓、給她發喪。至於自己的那份心,隻能哭一哭、多給她燒點紙,完成她把兒子交給章子聰的心願了。
不多時,章氏帶著元豪和玉顏也來了,元豪一見他娘死在床上,當即便嚎啕大哭,哭得險些暈過去,抓著玉顏的手直叫“我要娘!”
玉顏受到感染,隻抱著元豪,一邊同他哭一邊強咬牙關安慰他“不哭,嫂嫂去仙界當花神去了,日後你見了花便是見她。花神喜歡喜慶,你哭她要不高興。”
元豪拚了命想不哭,但抑製不住悲傷,將拳頭塞進嘴裡也堵不住,隻在玉顏懷裡嗚咽。
紅顏看著不忍心,抱著兩個孩子輕輕拍著背,希望能稍微平複一些。
章氏用帕子擦著淚,隻管和阿赤說話“好端端的孩子,之前看著還伶俐地講笑話兒,如今卻沒了。”
阿赤一歎。
兒媳婦死了,大章氏打發人來看一下都沒有;那個什麼夫君也躺在溫柔鄉裡不來,這家人真是無情無義到極點。
紅顏實在等不了,心裡也憋著一股氣“小眉,去看看無暇去哪裡耍了,叫她去回姨母的話半日不回來!你去尋她,看見了大力啐她,告訴她不想來就彆回來!誰稀罕她這樣!”
地上的奴婢們皆低頭斂目。
大小姐這不是指桑罵槐嗎?
紅顏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大丫頭好大火氣。”
大章氏由雲檀扶著過來,赫連雄一邊咳嗽一邊蹣跚而行。
章氏皺眉。
赫連雄都病入膏肓了還縱欲無度,這是嫌自己命太長?果然自己把雲檀嫁出去時應該的,這個雲檀就是個禍害,才幾天就把赫連家攪得天翻地覆,留在任府還得了?可是走了一個雲檀又來一個古知梅,真是不得安生。
紅顏聽了大章氏的話,起身萬福,臉上笑靨如花,口裡刀子不少“不比姨母清涼。”
大章氏冷目看她。
沒教養,這麼跟長輩說話。這丫頭怎麼就是個會惹事的,誰娶誰倒黴。
赫連雄摸摸元豪的頭,垂下兩行淚。
紅顏厭惡地看著他。
虛情假意。
大章氏來了,紅顏自然沒有多呆的理由,她能做的,就是多花點錢,把歐陽氏的葬禮辦得風光一些。章氏因著心懷愧疚,以“心疼元豪”的名義把元豪抱到身邊養著,當夜便寫了信教人遞出去給章子聰,讓他收養元豪。紅顏悲憤交加,怒氣衝衝回到霓羽樓,尚來不及跟等著她的瀟瀟打招呼,便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