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榷,郭汜弄權,架空皇帝劉協,朝中文武,多有怨言。前有尚書丁管,於朝堂上,大罵董卓為賊,以手中象簡投擊董卓,而慘遭斬首,亂世真是一點不由人。
後有越騎校尉伍孚,暗藏短刃,刺殺董卓未遂,喋血朝門。丁管、伍孚慘遭殺害,後來董卓浮誅,西涼軍又監控了朝廷,但並未阻止朝中正義之臣反抗西涼軍的腳步。
張範便是此等忠義之臣。張範被李榷殺死,提醒了楊彪,西涼軍殘暴,對朝中文武多有提防,貿然動手,沒有成功可能,反倒會搭上自身性命。楊彪暗中結交正義之士,密謀對抗西涼軍,維護朝綱。
楊彪懂得,要想乾掉李榷,郭汜,必須得到軍隊的支持。西涼軍大部分彆掌握在李榷,郭汜手中,楊彪無法獲得他們的支持,隻能暗中聯絡實力相對弱小的張濟、董承、楊奉等人,漢末大臣的無助可見一斑。
幾人密謀多次,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因為前段時間張範就是如此丟了性命,所以幾人都很謹慎,不見兔子不撒鷹,時機不對寧可不動,楊彪也無可奈何。
長安,未央宮。
這片宮殿建築群,足有後世北京紫禁城六倍之大。天子龍盤之所,本應錫羨垂光,景星慶雲。可是,如今的未央宮,毫無祥瑞之氣。
宮門緊閉,通廊幽深。似囚牢,偌大的囚牢,便是插翅變成鳥兒,也難以穿過這淒涼之地,逾越森嚴的宮牆。
當今皇上劉協,看著殿前空曠的廣場,那剛滿14歲的臉上,尚未褪去的稚氣中,夾雜著數曆淒風苦雨的滄桑。伏貴人拿著一件大氅走了過來。輕聲喚道,“陛下,起風了,今兒可能有雨,披件衣服吧。”
伏貴人,中散大夫伏完之女,一年多前,在當時的帝國之都洛陽,被選入後宮,後來遷都長安後成為貴人。伏貴人大劉協一歲,更像是大姐姐。
在這宛若囚牢的宮闕裡,小皇帝劉協,隻有在伏貴人這裡,才能尋求到一絲安慰。劉協輕輕摸摸伏貴人的手,眼眶中,淚光閃爍。做傀儡皇帝的苦,誰人能知?
“陛下……”伏貴人不敢多說話,喚了一聲,悄悄以目示意。貼身的宦官,多是西涼軍的爪牙,劉協的言行舉止,都會報給李榷,郭汜。
一不留心,就會引來滅頂之災!皇上,也無法幸免!劉協的前任皇帝,長他幾歲的劉辨,登基稱帝不過百多天,便在董卓為首的西涼軍逼迫下退位,將皇位讓給劉協。
而被廢黜為弘農王的劉辨,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一劫被逼飲下毒酒,鴆殺而亡。那時的劉協,不滿十歲,還是個不更事的孩童。僅僅幾年多時間,劉協便經曆了常人幾十年的風雨。
可是,這個孱弱的小皇帝能做的,隻有背地裡啜泣。在心裡抱怨,不該生於帝王之家。他沒能力和西涼軍對抗,但是,他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長安。逃離這囚牢般的未央宮。無聲的歎息……
袁熙帶著眾人回到營中,他揭開大帳簾幕,看到呆坐在榻上的步練師。
步練師瑩潔如玉的俏臉上還掛著淚痕。失去一生最寶貴的東西,從一個少女變成女人,她這幾天裡渾渾噩噩,連袁熙進到大帳都不知,也許知道也無可奈何吧。
袁熙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輕撫那皎潔的臉頰,但觸碰到那雙眸子時,手在半途中停下來,遲疑問道,“你,怎麼樣了?”
步練師回過神來,身子顫抖了下,立即站起身來,她逃避著袁熙的目光一邊急匆匆地走出營帳,一邊說道:“對不起,公子,奴婢這就給公子端水來洗漱。”
“等等!”袁熙急忙說道,“這幾日委屈你了,今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步練師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她淡然說道:“奴婢隻是還公子恩義罷了,既然委身為婢,這一切都是公子的,談何索求?”
說完她又急著要走出去。
袁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皺眉說道,“你……”他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隻是點點頭並放開手。
腳步聲起,剛好郭嘉鑽進帳中,他回頭看了看走出去的步練師,壞笑道:“公子學起高祖來了,當真豔福不淺,隻是莫要聲張,引起下麵的非議就不好了。”
袁熙也隻笑笑,道也不甚在意,有些事心中明白就行不需說出來,於是問道,“好你個郭奉孝,你不歇息去,來我這乾嘛?”
“是這樣,袁公遣人送來酒食,打算犒勞大軍,請公子你過去主持。”
“派誰送來了,逢紀還是許攸?”袁熙一愣隨即問道。
“陳琳,陳孔璋!”
“建安七子?”袁熙來了興趣,揮手說道,“快去迎接他吧!”這可是以後自己可能用到的搖尾係統,也就是所謂的筆杆子。
袁熙帶著郭嘉還有許褚等護衛,來到營地前親自迎接,而陳琳也正指揮著兵卒民夫,將物資卸下車。
袁熙看去,陳琳年約四十,一縷長須一身長袍,當真有幾分瀟灑的文人風範,於是上前拱手說道,“陳孔璋先生?”
陳琳拱手笑了笑:“二公子,當年咱們在洛陽見過,那時你還小吧,可能不記得囉。”
袁熙不敢托大,讓兵卒協助將陳琳送來的酒肉分發下去,並將陳琳迎進大帳,接著小心問道,“孔璋先生,您是什麼時候,應征為父親幕僚的?”
“一言難儘啊。”陳琳直歎氣,“當時我也在大將軍府上為客,洛陽大亂那會跟著一夥商旅逃難,這兩年來輾轉河東、並州、冀州,直到去歲末來到鄴城。我與袁公有舊,他聽聞我來到冀州,就征辟我為軍中主薄文書了。”
袁熙不論是前生今世,都拜讀過他的詩文。他對陳琳的文采還是欽佩的,於是順著說道,“記得當年先生在洛陽講學時,我也去旁聽。隻可惜現今我軍務在身,不能跟先生求教學問呐。”
“公子太過謙遜了。”陳琳撫須微笑,謙遜說道,“公子才名不遜於在下,我們兩人隻能說切磋,說求教就折殺在下了。”
麵對聲威赫赫的袁家二公子袁熙,陳琳他可不敢托大,這不是諂媚,這是一種識時務。
袁熙從旁邊取來一方硯台,指著說道,“齊魯是文昌鼎盛的禮儀之地,有機會先生不妨來暢遊一番,這是青州產的魯硯,據說當年孔聖人也極為推崇。我跟先生是為文友,以此相送豈不斯文?”
“果然是古樸雅致的硯台。”陳琳道也不客氣,接過說道,“多謝公子雅贈了。”
袁熙笑著讓兵卒端上酒食,並叫上郭嘉、顧雍作陪。他投其所好,借機跟陳琳聊起歌賦詩文。這一場長談下來,通過不斷示好,將自己與陳琳的距離拉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