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談的怎麼樣？”
“投資我都找好了，他們又不用投錢，就是掛個名，當然是同意嘍。另外莊莊老師很看好我這部戲，主動要求擔任《站台》的監製。”
說到最後老賈臉上難得露出興奮之色。想當年所謂第五代導演中，唯一能和張、陳兩位大師齊名的唯有田莊莊。可惜因為在93年拍了一部揭醜的電影《藍風箏》被禁導十年，這是迄今為止，有關部門開出的對個人最嚴厲的處罰。
王大倫不禁疑惑道“莊莊老師不是還沒解禁嗎？”
老賈瞟了他一眼，夾了幾根豆芽放進鍋子裡涮著，道“所以他當監製啊，跟禁導沒關係。”
王大倫點點頭，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二鍋頭跟老賈碰了一個，道“那萬一要是再不行，怎麼辦？”
老賈剛好夾了一塊老豆腐放到嘴邊，結果手一抖，筷子上的老豆腐ia的掉在桌子上。他幽怨地看了問出這麼一個掃興問題的王大倫，想想，歎氣道“唉，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把掉在桌上的那塊老豆腐夾到骨盆裡，又用紙巾把桌子擦乾淨，往鍋子裡倒了點粉條，抬頭道“彆光說我，你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跟張遠打賭輸了，到他手下打工，當副導演唄。”
“你不是說還要去拍個什麼電視劇嗎？”老賈詫異道。
“電視劇那隻是客串，一共才兩集，幾天的功夫。”
“張遠這次拍什麼片子，這應該是他解禁後的第一部電影吧？”
“嗯，叫《過年回家》，大致是講女囚犯回家過年的故事，劇本我還沒看到。不過，他這次雖說是解禁了，但光劇本就審了七個月。”王大倫道。
老賈突然眼睛一亮道“這麼說我那戲還是有希望的，我們是六月份送審的，到現在還不到半年呢。”
“切！”王大倫嘴巴癟了癟，道“我看你千萬彆抱太大的希望，你知道我跟張遠打了什麼賭嗎？就是賭你的劇本能不能過審，今年冬天能不能順利開機。”
說著，他又把雙手一攤，道“結果，什麼他都說準了。”
“他怎麼說的？”老賈急著問道。
“你彆看他的劇本審了七個月，但是這中間反反複複退回來修改了好幾稿。你那劇本送審到現在有人理你嗎？當時張遠就說了，送審這東西，不怕修改就怕沒連個回音都沒有。沒有回音就意味著凶多吉少。”
“可我那《站台》在送審之前就經過多方斟酌，絕對沒有犯忌諱的情節。”老賈道。
王大倫冷笑道“你彆忘了，《小武》那會你可是把有關部門得罪了。你以為寫幾個檢討和保證書就能過關啊，即便《站台》沒有犯忌諱的情節，他們抓不到把柄，但他們就象現在這樣，給你拖著，直到這事給拖黃了為止。老張說了，這可都是有先例的。”
老賈張大了嘴巴，愣住了，虧得他這些日子四處托人跟有關部門求情，這飯也吃了，禮也送了，卻從來沒人跟他說過這種話。
“那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
“這種事也不是絕對的，再說了當時你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我還能說什麼，我也盼望能夠順利過審，這樣咱倆現在也不會坐在這兒，早就到汾陽拍戲去了。”
說著，王大倫又奇怪道“老張還說了，要是你送審的本子一兩個月沒任何回音，電影廠一般都知道，肯定是出問題了。他們怎麼就沒提醒你呢？”
老賈愣了半晌，才幽幽道“說是說過，可當時他們說是可以做工作的。唉……你說我怎麼就這麼笨呢，這電影他們又不投資一分錢，跟他們合作就是借個名頭，買個廠標，過了他們是賺的，不過他們也沒啥損失。”
看著老賈一副備受打擊的吊樣，王大倫也是暗自搖頭，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給他倒了一杯，安慰道“北影廠跟上影廠不同，大家都在京城，人頭熟。再說了，莊莊導演跟老張一樣，都是老炮了，他們既然願意跟你合作，說明這事還是有轉機的，不是！”
老賈終於點了點頭，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杯，這次他沒有淺嘗即止，而是痛痛快快的乾了一杯，用手抹了抹嘴，似下定了決心道“我算是想明白了，這次要是行最好了，但萬一要是還不行，咱們就象當初拍《小武》那樣，自己乾！”
這下輪到王大倫愣了，馬上道“老賈，你可想清楚了，你這樣可是步老張和莊莊導演的後塵，那可是要被禁導的。你不是一直想把拍出來的電影能讓自己國家的老百姓看嗎？現在老張都妥協了，你就不能忍忍？”
“忍忍，哼！”老賈冷冷一笑，道“那也得人家給你機會不是，正象你剛才說的，他們就是給你拖著不辦，你有什麼辦法？這跟禁導又有什麼區彆？”
王大倫無言以對，想想以前的張遠，又想想現在的老賈，他們對電影的熱愛肯定遠勝自己，正是有這份熱愛，感受到的傷害就更加強烈，他又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