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的自行車棚邊,今兒的風挺大的,王大倫縮在車棚的拐角處,透著喜氣地掛斷了朱紋的電話。
四月十八日,第五十四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公布各單元入圍影片,如願以償的入圍了非競賽的特彆展映單元。
剛才聽朱紋的口氣似乎還有些失望,彆逗了!戛納的門檻有多高?彆的不說,就說今年吧,在主辦單位公布入圍影片的新聞發布會上說的清清楚楚,入圍的影片那是從來自全球85個國家1798部影片中選出來的。
除了入圍主競賽單元的23部電影之外,還有“一種注目”,“影評人周”,“導演雙周”,“法國電影新貌”以及非競賽的“特彆展映單元”,所有入圍影片加起來不超過八十部。這什麼概念?比例隻有4多一點,連5都不到。
而且就在這4多一點的比例當中,名導大片是必不可少的,因為電影節必須要保持關注度。事實上,那些叫得出字號的名導作品,在開拍前就已經被三大影展瓜分乾淨,這些名導大片最起碼要占到2,剩下的額數才是留給新丁們的機會。
但即便是新丁,要還得有大咖的提攜。或者是政府、大製片公司或者大電視台投資的片子,這種後台足夠硬,入圍的機率也是極高。
所以名導大片、大咖提攜、片方牛掰基本上隻有這三條路,偶然的因素也許是有,但這種機會幾乎非常渺茫。比如入圍柏林電影節,當時如果不是論壇單元主席格雷戈爾的夫人無意中在辦公室裡收到了電影的拷貝,又正好閒來無事,跟同事們一起看了這部電影,結果特彆合她的口味,這才強烈建議組委會給一次機會,然後才得以入圍柏林電影節的論壇單元。
這種幾率估計連千分之一都不到,格雷戈爾太太的強烈推薦,這就是大咖提攜。至於後來老賈的入圍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那是有投資方老板北野武的推薦好伐?再比如張遠,可是跟洛迦諾國際電影節的主席,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亞洲區選片人,未來的威尼斯國家電影節主席馬可穆勒可是交情非凡。
這次報名參選戛納國際電影節,老賈和雅各布絕對儘了最大的努力,就連王大倫也都托張遠請馬可穆勒這尊大神幫著遞話,這才有了入圍“特彆展映單元”,要不然誰認識你是哪棵蔥啊?
所以說,一個完全陌生的導演,帶著完全陌生的作品,通過正常報名程序,然後突然入圍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也有象老賈當初那樣的好運氣。
朱紋居然還有些不滿足,王大倫都不知道該好笑還是無語。他知道朱紋無非是認為“特彆展映單元”是非競賽單元,沒有獲獎的機會。
他這是想急於證明自己,隨著張遠、老賈、樓燁、王曉帥等一個個在國際上獲獎刷臉,國內抱有這種心思的導演大有人在。
最近幾屆,中國電影在三大電影節上勢頭很猛。尤其是去年的戛納電影節,薑聞的榮獲評委會大獎,楊德昌的最佳導演和梁朝韋的影帝,給國人一個錯覺,似乎三大電影節並不是遙不可及的。
而今年從公布的名單來看,內地電影幾乎全軍覆沒,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唯二兩部中國電影,分彆是侯孝賢導演,舒淇主演的和蔡銘亮的,都是台灣電影。
還有朱紋在電話裡提到的內地導演楊超的入圍的電影基金會單元,雖然也是競賽單元,但實際上隻是短片單元,而且並不屬於戛納電影節的正式單元。論關注度遠遠不及非競賽的特彆展映單元。
至於那位楊超師哥,導演係的驕子,王紅偉同學的老鄉,在學校的時候高冷的很,向來不屑於同青年實驗電影小組這種野路子打交道,王大倫也僅僅認識而已。
如果說朱紋純粹是為了圖名,那王大倫則徹徹底底為了圖利,能順利走到戛納,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至少不會虧本,他甚至都開始比照張遠和老賈,盤算著最後能賺多少,相信二三十萬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會兒是晚飯時間,因為還有一場夜戲,張建東讓飯店把盒飯以及需要的道具飯菜直接送過來。他打完電話準備回屋,發現梅亭也捏著個手機準備進門,看她臉上帶著笑,走路時那小腰扭的,不用問肯定是跟她那個渣男導演未婚夫打電話。
話說她下午剛剛挨了一巴掌,晚上的戲她應該是痛苦委屈,王大倫則是做低伏小祈求她的原諒。不過瞧她這副高興的樣子,待會還能不能進入狀態?
兩人幾乎前後腳進門。
一進門,於強就招呼道“小梅,大倫,來來來,都快被他們搶光了,我給你們留著呢。”
雖說是盒飯,主創們還是能享受一些特殊待遇,加幾個菜什麼的,今天的夥食不錯,有鹽水牛肉和醬鴨。
王大倫也不客氣,坐下來夾起一塊牛肉就啃,同時朝旁邊瞄了一眼,人家有小助理伺候,飯盒裡居然還有個大大的鴨腿。
“跟小範打電話呢,出去這麼長時間。”殼哥放下筷子,嘴裡還在嚼巴嚼巴道。
“沒有,跟一朋友。”
雖然朱紋和殼哥都是他朋友,但兩人是兩個圈子的,他也沒必要把話說明白。
彆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殼哥起身和於強他們幾個人到外麵去抽煙,張建東和薑韋則已經坐到了監視器前頭,看著下午拍攝的素材,正在點點劃劃。吃飯的茶幾邊就剩下他和梅亭還有她那個小助理。
“哎,你剛才也在打電話,男朋友啊?”他隨口問了一句。
“啊?不是,你彆瞎說啊!我跟家裡打電話呢。”梅亭嚇了一跳,連忙撇清道。
看著她慌亂的樣子,王大倫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埋頭吃飯,三下五除二搞定,說了一句“慢用”就站起來閃人。
梅亭朝他看了看,抿抿嘴,也繼續低頭吃飯。
王大倫溜達到張建東、薑韋身後,一看監視器裡放的是殼哥下午拍的戲份,頓時眼睛一亮,搬過一張小馬紮,蹲在兩人後麵一起觀摩。
殼哥的戲份跟他和梅亭的戲份是同步進行的。劇組在小區裡其實租了兩套房子,前麵一棟三樓正對著這裡客廳窗口的那套房子,在戲裡是殼哥的窩。
他演的葉鬥是個愛好攝影的編外記者,在他無意中拿著相機在窗口隨意比劃的時候,恰巧拍到了安嘉和打了梅湘南一巴掌的畫麵。震驚之餘,出於一個編外記者的敏感性,他開始窺視安家的一舉一動。
兩套房子裡的戲是同步拍攝的,三樓上的攝影機對著安家客廳,正好從葉鬥的角度拍攝安嘉和對梅湘南的家暴。
不多不說殼哥的演技絕對是杠杠的,鏡頭對準他發現安家的異狀,震驚,拿起相機不停的拍攝,同時嘴裡念念有詞,基本上都是用了特寫,臉部表情的變化極為豐富多彩。他記得下午他和梅亭拍的時候,ng了好幾次,然而同時進行拍攝的殼哥的戲,基本上都是一條過。也難怪張建東親自在這邊坐鎮,對麵隻派了個副導演過去。
接著就是他和梅亭下午拍的鏡頭,看著看著,不但張建東和薑韋都皺起了眉頭,就連蹲在他們後麵的王大倫也發現了問題所在,梅亭的表情有些過於浮誇,用力太猛卻流於表麵,沒有被丈夫打了之後發自內心的那種委屈和悲痛。
“嘖,嘖!”張建東砸吧著嘴,搖頭道,“小梅還是老問題,太鬆了。”
“那用不用重拍?”薑韋問道。
“回頭再看吧,把今晚的戲拍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