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教學也是你的任務之一,斷沒有把麻煩事都交給彆人的道理。”岑路就是再狂,再如何仗著年少天才的名氣,係主任的麵子他是不得不給的。
於是他便不負眾望地將基礎微積分教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一路兢兢業業頭懸梁錐刺地進了帝工大的天之驕子們著實沒見過岑教授的這種玩法。諸如下課前五分鐘出現,上課時黑板上鬼畫符,以及試卷一共三道題,道道天南海北地不著調也都算了,偏偏此人還毫無自覺,一邊瞪著那雙無辜的眼鏡瞧著心力交瘁的學子們,一邊痛心疾首地搖頭“你們怎麼就還是不會呢。”
民怨已久,一波苦不堪言的學子們以“蠢貨岑路”為id,洋洋灑灑地在帖子裡例舉了他十大罪狀例如上課遲到不劃考試重點以及考卷太變態,此貼跟帖上千,曾衝到校園論壇首版並連續一個月蟬聯榜首。
饒是如此岑路還是收獲了些來路不明的青睞另一波慕名岑大牛的小白們,對抗性地申請了一個名叫“岑大大帶我飛”的馬甲,仿佛將岑路從頭到腳都扒乾淨了似的舉例具體說明這位數學係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翹楚到底何種風度迷人,隻是奇怪的是似乎許多讚許都是衝著岑教授那副細皮嫩肉的皮囊而去。
那諸多回帖中更是有個頭像是把槍的奇怪家夥,不僅為讚揚岑路的每篇帖子都點了讚,還爭取每條都加句“沒錯。“,”是。“之類的簡短回帖。隻是此君文采著實不佳,並未能挽回岑教授的口碑幾分。
岑路本人卻似乎一點也不憐惜這張好皮相,他現在正洗手間裡使勁搓著方才沾上了鉛筆印記的嘴角,用力到令人發指,連嘴唇被他自己搓得通紅也絲毫不知。
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此刻倏地亮起,岑路眯縫著眼帶著滿手的水劃開屏幕,隨著屏幕一起亮起來的是來自梁少校的短信“岑路啊,我想你了,你和……”
岑路都沒看完便右手一劃將那條短信送進了垃圾箱。
戴上金絲眼鏡,岑路瞥了鏡中人一眼,隻見他算是勉強洗乾淨了臉,那頭不知道幾天沒梳的頭發卻還是邋裡邋遢地頂在腦袋上。幸好岑教授還有為人師表的最後一點自覺,明白這副尊容不太適合站上講壇,於是伸手去抓了兩把,勉強把腦後翹起的頭發壓平。
與此同時,邀明樓階梯教室——
陳菱霖非常良好地保持了一整個學期的出勤記錄。
由於岑教授一貫的放之任之,直至學期中還老老實實來上課的學生是在是不多了,陳菱霖略帶著些輕蔑地瞟了一眼偌大的教室裡那些空著的座位。
真是些膚淺的人。
陳菱霖對待岑路的態度有個十分鮮明的轉變。起初年輕的女孩子也著實被岑路那份沒頭沒尾的月考試卷折騰得夠嗆,隻是在一次課下好不容易堵住了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大牛,陳菱霖才逐漸明了岑路遠播的聲名絕不是空穴來風。
他長得著實好看——那專注的神情卻很好地中和了那雙桃花眼帶來的旖旎意味,所剩隻有攝人心魄的魅力仿佛世上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那一雙眸子中所剩隻有眼前她呈上的那一個問題,以及她。
陳菱霖不得不承認,她為岑路那種空目一切的神情,深深著迷。
無端而來的優越感促使女孩子又掃視了一圈周圍,眼底的不滿更甚了幾分。而這些人……永遠不會有機會像自己一樣了解岑教授了。
陳菱霖正沉浸在這種令她十分滿足的認知之中,思緒卻被某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
一排角落裡有個人穿著一身簡便的軍裝,不同於大多軍官,他很規矩地將薑黃色外套的扣子一直扣到了胸前那顆,熨得一絲不苟的白襯衫從胸口露出來一些,領口上嵌著金色的軍章。男人理著一頭乾淨利落的短發,不知是不是因為前線營養不良的緣故,咖啡色的發色裡還帶著幾許黃調。這位年輕的少尉正垂著頭一言不發地盯著眼前的筆記本,細長的手指捏著簽字筆在桌麵上慢條斯理的敲。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視線,那官兵放下筆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來,他的瞳仁很黑,仿佛帝國終年冰封的凍土,清寂而冷靜。
陳菱霖自知來不及收回目光,若是硬是彆過臉倒真顯得她小氣。便乾脆向那人走過去,裝作是要與他探討問題“這位同學,你有空幫我看一看這道題嗎?”那男人不置可否,隻是無言地將放在身邊的軍用包移開,為陳菱霖騰出一個位子。陳菱霖這才發現,他軍用包的側兜裡,竟然插著一支嬌豔欲滴的嫩黃色玫瑰。
那朵玫瑰花多半是今日早晨才剛剛被人采摘下來,嫩色的花瓣上還帶著新鮮的露水,莖乾上的刺都被人一根不剩地拔去了,少了分矜持卻多了些不可言明的溫柔。這朵黃玫瑰可與這人的氣質太不符了。陳菱霖暗暗地想,如果它是插在岑教授胸前的口袋裡,該會是怎樣一副養眼的光景。
隻是此刻她卻十分聰明地沒有道破,隻是裝作沒看見地坐下來,煞有介事地將隨手攤開的本子給那看起來有些木訥的退伍兵看,並遞了一支鉛筆給他。
階梯教授的門卻在這時被人突然打開,岑路略帶些狼狽地衝上講台,後腦還有一搓頭發頑強地翹著,他一邊伸手去夠粉筆一邊掃視空蕩蕩的教室。
看到陳菱霖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岑路竟然笑了笑“今天的出勤率不錯嘛。“
陳菱霖隻覺得自己一陣心悸,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鉛筆,已經被身邊男人緊緊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