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體絕命!
即便狼狽至此,岑路也在思考著最適宜的對策,他一邊強壓著快溢到喉嚨口的惡心一邊想,原來那個衛生間是找不到了,方才候春榭帶他去過宿舍,他還記得回去的路。現在看來最好的方法是回宿舍附帶的衛生間解決。
可是周浦深……如果回去,便免不得又要給周浦深瞧見自己這幅涕泗橫流的樣子。岑路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心中總是說不清道不明地不想給周浦深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可是他現在彆無選擇。
岑路一路跌跌撞撞地又跑又走,胃裡不斷泛上來的酸水灼得他喉嚨發疼,他越過了技術員和候春榭的房間,輸入密碼,打開自己的宿舍後連房間裡有沒有人都沒來得及看,就一頭紮進了廁所。
“嘔……”岑路本來顧及著周浦深可能在,想吐得克製點兒,可是他現在看見馬桶就像看見親爹似的,跟不來不及反應,衝上去就抱住馬桶吐了起來,那聲音要多大有多大。
周浦深恰好這時推門進來,聽見廁所裡的嘔吐聲僵住了。
他手裡抱著一堆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還有各種肉類。岑路自從早上跟他出門後就沒吃過東西,他也知道按岑路的性子不到餓極了根本不會自己找東西吃。他身上有壓縮餅乾和水,可是在潛艇這種密閉空間裡吃這種東西那肯定是要難過的,所以他方才四處搜刮東西去了,新鮮的蔬菜水果在這水下不容易找到,他私下裡花了不少錢才換到這些。
原本想著去給岑路做點熱的,可是卻到處都找不到他了。
周浦深想到這裡,開始難受了起來。岑路今天對他的抗拒他不是沒有感受到,尤其是聽見兩人住一間的時候,彆人看不出來,岑路眼底的震動卻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心上。
周浦深隻覺得岑路對他的任何一點拒絕都像是一把磨得極快的尖刀,能輕易地就捅進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他覺得心有些疼了,禁不住用一隻手扶住門框勉強支撐身子。
周浦深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貪心,原本想著找到他了,遠遠看他一眼就好。可是梁淺偏偏給了他這個機會去上他的課,偏偏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和岑路說上了話。
所以他現在想要讓岑路毫無芥蒂地接受他所有一廂情願的好,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他會控製不住地從岑路那裡尋求更多。
周浦深想到這裡,眼皮也不抬地甩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那聲脆響淹沒在廁所的水聲中。周浦深僵硬地放下了手中的食材,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岑路正坐在地上,身子靠著坐便器,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馬桶裡乾乾淨淨的,他剛剛聽見宿舍的開門聲時就趕緊衝掉了。他聽見周浦深開門進來,隻能徒勞地用手臂擋住臉,連從地上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周浦深看見岑路似乎連看都不想看到他,心裡又是一陣難受。可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放任他一個人在這裡不管。周浦深彎下身子,架起他的胳膊將他放在了床上。
碰到岑路的胳膊時周浦深心中就一個咯噔,這溫度,熱得不正常。他將岑路裹緊被子後便探身去摸他的頭,果不其然,岑路發燒了。
額頭接觸到微涼的溫度,岑路迷迷糊糊地覺得舒服了些,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那溫度察覺到他的聲音,大有離去之勢,岑路連忙哼道“彆走……”
周浦深身形一頓,明知道他現在神智不清醒卻還是柔軟下來,溫聲對他說“我不走,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臉。”
岑路不說話了。周浦深在這個空檔裡去用溫水擰乾了毛巾,溫柔地為岑路擦著眼角的眼淚和掛在鼻子下麵的鼻涕。
他又去擰了把毛巾,看了岑路一眼。岑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雖然身體不正常的熱度讓他睡得不太沉,但總算是得了空休息一下。
周浦深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將他抱起來,為他脫了鞋,接著是外套和長褲,他儘量克製自己不去看岑路白皙而勻稱的胸口,用毛巾一下一下地幫他把汗擦掉,然後重新嚴嚴實實地裹回被子裡。
岑路這下子舒服了,皺著的眉頭舒展了不少,甚至在睡夢中咂巴了一下嘴。他在夢裡覺得似乎有什麼人在他床頭照顧他,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的父親對待他那樣。
周浦深從包裡翻出藥,又去打了熱水。把這些放在岑路床頭之後,他卻無論如何狠不下心把岑路叫起來,於是隻席地坐在岑路床邊,想著他什麼時候醒自己就什麼時候給他吃藥。
這樣,還能隨時給他換熱水。
昏黃的燈光打在岑路的臉上,給他俊秀的臉蒙上了一層溫柔的輪廓,他乖乖地睡著,一點倨傲的表情都沒有,一副十分安心的樣子。
周浦深端詳了他半晌,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他想,這人真是一點沒變過,隻有睡著的時候才這麼乖巧,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岑路是個半大的小孩子,沒有他就過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