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前來麵見秦子楚的目的就是成為他的門客,帶著兒子一起得到照顧。
因此,甘孜表現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並不就此搭話,而是直白無比的說“子楚公子雖然得到國主信任,可不受寵於太子。華陽夫人哪怕在太子麵前榮寵依舊,可她已是美人遲暮。太子重色,華陽夫人遲早會失去了護衛公子的能力。公子此番出宮,招納天下賢士,除了多年受製於趙國,沒有自己的親信之外,恐怕也是為了依靠賢名逼迫太子,令其放棄廢立嫡子的想法。”
短短幾句話,甘孜已經徹底點出秦子楚一直未能夠擺脫的窘境。
他說著咳嗽了幾聲,甘孜年紀幼小的兒子立刻舉著溫水送到甘孜唇邊,讓他飲下。
甘孜輕輕一笑,摸了摸兒子的頭頂,就著他的手掌將溫水咽下。
隨即,甘孜繼續道“公子若想要天下聞名,必須做一件能夠讓秦國萬民稱頌的事情——非開疆擴土,或者讓萬民不懼天災不可。今春雨水不豐,公子覺得開鑿水渠,修建一條能夠解決關中地區耕田用水的巨大水渠如何?”
這個想法和秦子楚不謀而合!
秦子楚看著關中正片沒有河流的土地不順眼已經很久了!
他眼睛霎時亮了起來,直接跪倒在甘孜麵前,越發可客氣尊敬的說“請先生教我。”
甘孜又克製不住的發出一連串咳嗽,捂著嘴唇的指縫之間留下點點血跡。
他擦了擦嘴角後,聲音顯得越發虛弱“大秦關中平原東西數百裡,南北數十裡,然而西北略高、東南略低。涇河從北部群山之中流出,行至禮泉後,直接灌入關中平原,而不與東側的洛水相交。若是能夠有一能人利用這一地形開鑿水渠,西引涇水、東往洛水,自西北之地引水入東南,則可以最大限度緩解農人春耕乾旱之憂,再無灌溉的苦惱。”
甘孜說到這裡,頓住聲音,抬眼看向秦子楚,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
他明知道秦子楚身邊沒有修建河渠的能人,因此,故意道“此事一成,千秋功績。隻是不知道子楚公子手下是否有這樣的人才了。”
秦子楚簡直要心花怒放了!
他直接開口說“我自己就可以做。”
這個答案和甘孜想象中的絕對不一樣!
甘孜清楚的知道秦王孫子楚是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廢物,哪怕甘孜想要借機留下,他也覺得子楚公子的話太無恥了。
甘孜的咳嗽霎時就停住了,他瞪著眼睛看向秦子楚,滿目不敢置信。
過了許久,甘孜一邊嗆咳得滿臉通紅,一邊怒聲道“子楚公子,這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
甘孜說完這句話,撐著無力的身體猛然站起身,踉踉蹌蹌的向書房外衝去。
哪怕吃了上頓就要沒下頓,他也不想侍奉這麼愚蠢狂妄、肆意胡為的主人!
秦子楚坐在原地被甘孜劈頭蓋臉的大聲喝問後,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知恥而後勇的子楚公子”了。
他現在根本不可能明白這些。
秦子楚趕忙起身,想也不想扯住甘孜沒有一丁點肉的手腕。
甘孜身體柔弱到需要兒子的支撐,哪裡經得起秦子楚猛力拉扯?
他瞪大眼睛驚呼著向後摔去,秦子楚想也不想把他往自己懷中一抱,終於在落地前穩住了他下落的身體。
“……好險。”秦子楚看了一眼已經恢複平靜的甘孜,喘了一聲笑起來。
甘孜動作緩慢的被秦子楚攙扶著站穩身體。
他不太高興的蹙緊眉頭,直接推開秦子楚,有些不耐煩的拱拱手,仍舊說“告辭。”
語畢,甘孜竟然沒給秦子楚說話的機會,起身就要離開了。
秦子楚不得不再去抓甘孜的手腕,讓他重新摔回自己身邊。
秦子楚乾脆擺出一副死纏爛打的姿態,硬是靠著強了一截的戰鬥力把甘孜壓在原地動彈不得。
沒等秦子楚開口,書房大門“吱嘎——!”的一聲被人推開,嬴政手中捏著一卷書簡神色僵硬的站在門外,眼睛瞪得滾圓。
秦子楚霎時鬆開手,跳離了甘孜老遠。
他目光緊緊盯著嬴政,時刻等待他開口,因此,秦子楚不由得緊張的嘴唇都哆嗦了起來。
秦子楚用力抿緊嘴唇,喉結上下滾動。
嬴政意味不明的看著秦子楚,視線在他和甘孜、以及坐在一邊麵帶焦急神色的男童身上一晃而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嬴政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繞開地麵上的三人,直接走到書架邊上,換了一卷書簡。
嬴政轉過身,神色自然的再一次繞開他們,平靜的離開了。
秦子楚覺得自己準備了一腔解釋,全都被嬴政輕輕鬆鬆的封在口中,吞吐不得,憋得他有些內傷。
眼看嬴政問也不問的離開了書房,秦子楚頓時覺得意興闌珊,看向甘孜也沒有了剛剛非要解釋清楚的急迫感。
他仍舊客氣體貼的將甘孜扶起身,聲音有點失落的說“先生誤會了,子楚雖然識字不多,但對開鑿河道還有些研究。先生若是不信就算了,請回吧。子楚還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說完話,秦子楚拖著腳步走到床邊,眼神忍不住望向寢房,心中猜想嬴政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熊孩子根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他剛剛失戀啊,怎麼反應這麼平淡!
一點都科學好麼!
還是說始皇帝陛下的腦內世界,真的不是吾輩凡人可以推測的!
秦子楚緊緊盯著寢房的窗戶,可無論他怎麼用力看,對麵都沒有一丁點打開窗戶拋給他一個眼神的預兆。
他越想越煩躁不安,窗台上的手掌忍不住緊緊攥了起來。
但秦子楚願意發呆緊張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甘孜卻沒有心情陪他呆在這裡,可秦子楚對待嬴政這個兒子的反應讓甘孜想到了另一種安排自己兒子的可能性。
身後忽然又響起一陣咳嗽聲,讓秦子楚詫異的回過頭。
他發現一開始對他十分不滿的甘孜此時竟然並未離開,看著他的眼神不由帶上了疑惑。
甘孜坐在原地,見時機成熟忽然說“子楚公子當真懂得開鑿水渠麼?”
秦子楚壓下心中繁雜的情緒,坐回甘孜麵前點點頭,謙虛的說“會一些。”
聽到他的回答,甘孜又停下聲音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之後,他才重新斟酌著開口道“子楚公子,並非甘孜一定要難為你,但略懂皮毛對河渠修建毫無價值。大秦此番大勝,威震六國,可日後六國也不會再如今日這般容易說服放棄聯合抗秦了。我原本是想要借著大勝的威風,讓公子向國主提出要求從韓國討要一個人。若是由他來主持此事,絕對能夠勝任河渠的建設——但唯獨有一件事情不好。”
“哦?何事?”秦子楚立刻追問。
甘孜講話的方式很勾人,哪怕秦子楚原本擔心嬴政的反應而有些分心,隨著甘孜的敘述,他也漸漸集中精力了。
“此人並非秦人,而且他也無心來秦國效力。”甘孜說完遺憾的搖了搖頭,低聲道,“若是公子將此人討要過來,恐怕他會借著修建河渠的機會,故意拖延工時、加大人力,以行消耗我大秦國力之事。”
秦子楚聽了這話沉默下來。
強扭的瓜不甜。
被甘孜這樣一說,秦子楚心裡反而不太期待此人出現在秦國的土地了。
此人若隻是想要消耗秦國的國力還好,但他要是心狠手辣的人,把好好的河渠硬是弄成水流到哪裡、田淹沒到哪裡,這才真是大麻煩。
秦子楚不想用成千上萬的人命和秦國的國詐來試探他人的品德。
考慮過後,秦子楚攤開手說“先生雖然是好意,可我大秦平民的性命不能不顧。子楚不能因為先生提起的人才能卓越就以強權壓迫,令他來此處主持如此重要的工程。否則,一旦他心存歹念,故意修建的河道溝渠泛濫成災,我大秦就要生靈塗炭了。”
甘孜歎了一聲,秦子楚猜測他這是徹底準備告辭了。
沒想到甘孜卻忽然開口道“公子不是‘會一點’麼?為何不能由子楚公子親自盯著此人,榨乾他的價值,卻刨除此人的惡意呢?”
Σっ°Д°っ對、對啊!我自己明明會的!
為什麼會聊著聊著就被把這茬事兒忘到溝裡麵了!
秦子楚尷尬的笑了一下,然後對甘孜叩首道“請先生一定要留下幫我。”
甘孜繞了這麼大一圈,就是為了讓秦子楚將他留下,眼下聽到想聽的答案,他立刻滿意的笑了。
甘孜回話道“承蒙子楚公子不棄,甘孜願意效犬馬之勞。”
“先生儘力就是。”秦子楚客氣的說。
語畢,他有些擔憂的看著甘孜麵色青白的模樣,猶豫了一會還是說“我有一兄長身體也不甚健壯。先生若是不嫌棄,不妨讓為兄長醫治的人手替你瞧瞧。”
“多謝公子。”甘孜不再推辭,大方的應下秦子楚的示好。
但他停頓片刻後,微微一咬牙,忽然要求“甘孜注定是個短命之人,希望公子能夠讓小子甘羅跟在小公子身邊,也算是讓他日後不至於流落街頭。”
秦子楚聽了這話,險些嚇得從原地跳起來。
他哪敢給嬴政隨便找書童!
秦子楚直接牽住甘孜的手掌,快速說“先生不必擔憂。若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讓這孩子流落街頭任人欺淩的,但子楚不能讓他小小年紀就做侍奉人的活計。先生平日裡都可以讓他陪伴在身邊,壅宮彆館的房間很多,一定住得下。”
比起伺候人,自己兒子能夠抬頭挺胸做人當然更好。
有了秦子楚的承諾,甘孜終於分出一點真心。
他輕聲道“甘孜所說之人,是韓國水利名家鄭國。”
“我懂了。”秦子楚記住人名,馬上派人安排了甘孜父子生活食宿。
隨後,他抬腳向寢房走去。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反正嬴政不過輕易放過他的,還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希望還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疏樓扔的地雷;
木色逸扔的地雷,麼麼噠╭╯3╰╮
感謝扇團團扔的火箭炮;
感謝豬頭小隊長扔的地雷,麼麼噠╭╯3╰╮
昨天大家說晉鄙死了的,酷愛回去仔細看56章。
╭╯╰╮沒有發現曆史改變了的,都去麵壁思過。
傳說中的懶作者三行遺書
今天出門踏青,
回到家發現,
我沒存稿。
兩章合並了,還是非常非常粗壯的大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