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秦!
姚賈的識時務讓嬴政非常滿意。
他並無意將這群有功之臣全部廢棄,但是比起有實際作用的王翦、李牧和蒙氏族人,姚賈這樣單獨靠著一條舌頭就能夠撬動六國之間關係的說客實在太危險了。
無論將姚賈留在朝中什麼樣的位置,一旦姚賈不如現在清醒,而是野心膨脹想要攻擊政敵的時候,都會對他的政敵造成巨大傷害。
連嬴政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被他說服,進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但若是現在對姚賈許以高位榮養,進而讓他離開朝堂,前去幫助對秦子楚忠心耿耿、不太懂得變通的秦初身邊,則可以同時解決掉秦初耿直可能在朝堂上遭遇到的危險。
嬴政點點頭,吩咐道“此事不急,既然姚卿解決了齊國國主,那麼此番也要勤苦姚卿有始有終了。”
姚賈不由得心中歎息太子這一手太狠了。
他要替太子處理完該做的事情,然後還得親自上書請求榮養,退出朝堂!
日後朝臣再說起他姚賈,必定都是自己識時務,而非太子逼迫他儘快告老。
這樣一來,太子既能夠榨乾他的價值,也可以不讓自己的名聲受到任何損害。
秦國有這樣的太子,未來三十年也不會有任何意思亡敗的跡象!
“臣領命。”姚賈跪伏在地,原本心中微妙的不滿徹底消失無蹤。
嬴政並不多留,發下旨意後,直接讓姚賈儘快趕回齊國。
秦子楚從後殿走出來,坐到嬴政身邊,與他對視一眼後,露出笑容。
他主動開口“你做人事安排,不用特意考慮我的想法。”
嬴政握住秦子楚的手,將額頭枕在他肩膀上,輕歎一聲,忽然說“朕害怕自己過世的時候,你還活著,滿朝文武卻無人可用。無論如何,文臣武將,朕都要幾名對你忠心耿耿,性格耿直不阿的。”
秦子楚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摩挲著嬴政的後頸,柔聲道“你怎麼一直為了這件事情恐懼呢?我還是覺得自己會死在你前麵。不過這樣的話,對你來說太殘忍了,要親眼看著我離世。”
嬴政枕在秦子楚肩上,沉默了一會之後說“不管看著你離世,還是朕死後你仍舊活著,對朕而言都是個壞消息。”
秦子楚又在他脊背摩挲了一小會,終於說“那就彆操心了。”
嬴政順勢抱緊秦子楚的腰,將他按在自己懷中,忽然詢問道“你帶著那群孩子最近做什麼呢?”
秦子楚發出得意的笑聲,捏了捏嬴政的耳垂,故意說“六國已滅,你準備大封群臣,武將高官厚祿許下去就足夠了,文臣拿不出點驚喜的東西,肯定是不夠的。文臣在賞賜方麵的挑剔程度可比武將高多了——所以,我現在和李斯一起帶著這群孩子給文臣們準備賞賜。”
這就是對待暴發戶和文藝青年的區彆了。
雖然秦國的武將許多都是一直為國奉獻了幾代的,可他們更注重實惠,隻要給武將大筆大筆送各國搜刮來的金銀珠寶,武將心裡會歡樂不已;但是送從六國慕名投奔而來的文臣一樣的東西,未免就顯得……俗氣了。
白紙目前還是禦用產品,除了少數極為得到國主欣賞的重臣有資格在宮廷內使用白紙,隻有身在學宮之中繼續主持編修古籍的荀況不計數量的拿到了這份難得的恩賜。
換句話說,白紙這個後世的日常消耗品,目前還是奢侈品。
白紙不僅僅是買不到,而是哪怕買到了也不能用,否則是殺頭的大罪。
嬴政輕輕的從鼻腔裡發出“嗯?”的疑問聲。
秦子楚已經握著他的手,一邊在奏章上寫著嬴政喜歡的小篆批閱,一邊說“反正孩子們平日需要做的就是機械的將秦隸記憶在腦海之中,我乾脆將荀卿送過來整理過後的儒家典籍當成他們的學習任務。這群孩子不愧是貴族之後,之前都經受過良好的教育,對秦隸的吸收非常快,出手的字也都流暢優美。”
說著話,秦子楚忍不住笑出聲,眉眼彎彎的說“李斯現在恨不得我看重他,每日對著孩子們完全是嚴師出高徒的模樣,寫錯一個字加罰五遍,粗心大意寫錯字的孩子還總是那麼幾個,幾乎每天都要被罰寫相同的份數。這幾個月下來,我手裡已經有不同的典籍六、七種,每種幾十套,用來賞賜文臣絕對夠了。”
嬴政忍不住捏著秦子楚的下巴,逼著他仰起頭,執掌權柄後越發深沉的視線凝在秦子楚眼中。
過了好半晌,嬴政才開口道“子楚,你之前的計劃不是造紙之後,用紙張將內容統一刊印出來嗎?現在為何讓這群少年手抄了呢?”
秦子楚知道嬴政又在擔心自己委曲求全,不敢現身人前,所以才帶著一群少年抄寫典籍打發時間。
他側臉親了親嬴政的掌心,然後說“甘羅剛剛將造紙術革新,負責此事的宮人還不太熟練,何況典籍看著不厚,裡麵的內容加上注釋卻一點都不少。而且版式尚未調整好,若是貿然刻板投產,一來太過浪費,二來時間也太急了,不如手抄的效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