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巫!
胡大夫夫妻倆一起接待了餘賙母子二人。
在大人寒暄交談之時,他好奇地打量四周。不經意間,他看到有一麵竹簾虛掩著。有個丫頭從簾後微微探出頭來,看著年齡比自己還小,雙眸晶瑩無邪,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兩個孩子目光一對上,小丫頭就倏地縮回頭,藏回簾後。
“哎”餘賙一下子見不到她,不由呼叫出聲,卻被母親喝止“賙兒,彆亂喊。”
胡夫人順著餘賙視線,朝竹簾一看,喚道“是小女容兒——容兒,出來罷。”
簾後靜默無聲,好一會後才聽到一陣沙沙微響,卻不見有人出來。
胡夫人輕笑出聲,道“那孩子害羞跑了,不肯出來。”
胡夫人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噠噠腳步聲,接著一個男孩一頭跌跌撞撞地走入廳中,冒失地說道“聽說師傅新徒弟來了?”
胡大夫見到他,撫須說道“是。”
“是這位罷!”男孩一眼看到餘賙,不待師傅介紹,欣欣然對餘賙道“我姓蘇,名木,拜在師傅門下有半年了。可盼到有同窗來一同學醫了!——敢問你的名姓?”
多年後,餘賙還記得這一幕那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笑容純純的,像陰暗山澗裡突然照入的一束陽光,讓自己不覺間為之一暖。
餘賙上揚了嘴角,正待回答,卻聽到胡大夫說道
“蘇木,你這多嘴猴兒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少說幾句?如此直問太失禮。”
——雖是責怪徒弟,胡大夫語氣並不嚴厲。
蘇木吐了吐舌頭,低頭小聲道“徒兒知錯。”
餘賙在一旁看著,如果說來之前多少還有些對陌生的人和環境感到緊張不安,眼下都消失無影。
他甚至想到,今後學醫的日子,也許會很有趣。
“隨後很長一段時日,我、容兒、蘇木三人一直在一起。一起背誦草藥名字,一起上山采藥,一起被師傅罰站”
餘賙說到此處,回想起學醫時點點滴滴,淡淡笑了“蘇木成為我摯友,容兒成了我妻子。”
他忽地停口,默而不語。雖然仍是笑著,眼裡卻閃過一絲悲哀。
端木圭看得出,容兒在他心裡的地位是何其重要,然而餘賙能坦然陳述童年遭父親所棄,卻奇怪地竭力回避提及她。
為何?
見他很久都不出聲,端木圭出言提到“你很愛你妻子。”
餘賙依然沉默,良久後方歎息一聲,道“沒錯。我和容兒,兩小無猜,情投意合。我行了冠禮(男子成人禮)沒多久,我倆就成親了。”
“容兒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妻子。自離開餘家,我就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嫁給我後,不但照料我日常起居飲食,還照顧我日漸年邁的母親。我曾認為,母親所在之處即是家;母親仙逝後,我覺得有她在,才可以稱作家——”
餘賙學醫十年,早有行醫診脈斷案之能;所以娶了容兒後正式行醫,替人治病療傷,賺取診金養家糊口。容兒和母親在家中則縫縫補補,做些女紅幫補家用。
日子並不寬裕,容兒卻不嫌苦,卻勤快地忙前忙後,除卻女紅,還清潔擺設,洗衣做飯,一忙就是一個白晝。
餘賙喜歡看著她忙忙碌碌的模樣——男人看到心愛的女人為自己忙碌著,心裡總暖暖的。
他也曾搶著做家務,比如淘米煮飯,卻被容兒嗔怪趕出廚房“你隻會搗亂,最後還要我來收拾——不用你乾,出去出去!”
母親就在一旁看著,笑眯眯的,直看得他倆都不好意思。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地緩緩溜過。
忽有一夜。
他一人走在山路上。
林間光線暗淡。淡薄的霧,像輕紗一樣掛在枝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