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軒壓低聲音對陳唐道“陳兄,我知你練武,但今晚之事,絕非尋常邪祟可比,等會見到對方,千萬不要衝動,免得招惹禍端。”
他是擔心陳唐不知天高地厚,鬨將起來,陳唐自個作死不打緊,可彆把他們兩個給連累了。
陳唐淡然道“我知道怎麼做。”
旁邊範元冷哼一聲,頗為不爽,還在為白天沒買到肉的事耿耿於懷。知道陳唐也是舉人後,更是不爽同為舉人,為何就你有肉吃?
此時,兩隻紙紮人,一男一女,忽而飄到客棧大門處,分左右站定,異口同聲道“恭迎宋司命大人”
咿呀一響!
客棧門戶打開,一股陰風吹入,裡頭溫度一下子便降了下來。
身子本就虛,加上穿著單薄,又與丫鬟做了一場肉搏戲碼的範元渾身一抖,不禁打個噴嚏。他趕緊伸手捂住嘴巴,臉色發白起來。
下樓之前,堂兄範軒可是跟他反複叮囑過了,不許失禮,更不可喧嘩出聲。否則的話,冒犯了陰司存在,便會大禍臨頭。
旁邊範軒瞪了他一眼。
隨著陰風,一個老頭子手持燈籠,施施然走了進來。
範氏兄弟連忙微微垂頭下去,不敢直視。
陳唐卻看個正著,見是個麵目清臒的老者,年過古稀,一臉的老人斑點,見不到半點血色,白得嚇人。兩頰的肉幾乎都沒了,深凹了下去。
老者目光幽幽,看了過來,忽而咧嘴一笑“書生,你不怕我?”
聲音生澀,帶著一抹僵硬,似乎喉嚨有什麼阻礙住了,難以流暢地說出話來。
範氏兄弟皆是嚇一跳,偷眼撇看,見陳唐像個愣頭青般與“錢大善人”對視。
兩人連忙悄悄往邊上移動,似乎要離陳唐遠一點,免得遭受池魚之禍。
就聽陳唐回答“你是死人,我是活人,活人為什麼要怕死人?”
這話一出,範軒心中暗呼“糟糕”,趕緊再度挪動,又挪開三四步去。
範元內心甚至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了此子找死!嗯,死了最好,便讓他去考城隍,那自己與範軒就安然無事了。
“錢大善人”嗬嗬一笑,不過臉部肌肉僵硬,看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果然有點意思,不枉本座耗費十年陰氣,借屍還魂出來。”
陳唐看著他,忽道“我本以為,你是專門來找我的,怎地還有他們兩個在?”
這一句話,讓範氏兩兄弟聽得迷糊了。
範軒腦海靈光一閃,心道:“莫非陳唐曾經招惹過陰司,這位宋司命是特意來找他的?”
如此說來,那自家兩兄弟豈不是遭受牽連,白白得了一場無妄之災?
不當人子呀!
範軒與範元趕緊再走遠數步,幾乎要挪到角落邊去了,躲得陳唐遠遠的,生怕挨近了些,就會被雷劈。
宋司命笑道“本座為你而來。”頓一頓,一指範氏兄弟“也為他們而來。爾等三位舉子,儘入吾之彀中。”
陳唐頓時明白了及第學府的出現,絕非偶然。所謂學府,實則墳塚,正是一處陰司死地。它出現在這條路上,隻因今年有天子試,舉子們奔赴入京考試,很多人都要經過這條路。
牠們在此,守株待兔。
然而不是說所有舉子都能入陰司法眼,它是有一個篩選標準的。
雖然暫時不知道具體的標準如何,但估計與文氣有一定關係。就好比配對一般,肯定需要條件合適才行。
正因為如此,陰司方麵不會隨便下手。畢竟到了舉人層麵,基本人人都具備了功名官氣。著手對付,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位宋司命大人借屍還魂,就說要耗費十年陰氣。
陰氣。
正是邪祟的獨有氣息,想必積攢著養起來,也不容易。
今天,陳唐從虢若縣出來,路遇大雨將至,剛好碰上及第學府所控製的出外狩獵的馬車,那位富家公子,很可能就是一位被獵殺的目標對象。
由於被看中了,陳唐被“請”上了車——如果不上車,對方肯定會使出彆的招數,反正最終目的,是要把陳唐弄到學府裡來。
不過到了門口,陳唐心生警惕,並未進門,而是往門裡吐了口口水,然後就想掉頭走人。他不上鉤,便逼得學府顯露本體,還要這位宋司命大人從墳塚裡爬出來……
偏偏被困在其中十多年的大胡子,認出了天人劍匣,祭出飛劍,刺破陰陽兩界的禁製,幫助陳唐脫身。
到了晚上,不甘心讓陳唐逃走的宋司命借屍還魂,追到了鎮上。
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實在曲折離奇,匪夷所思。
那邊的範軒自是不知其中曲折,開口說道“司命大人,莫非是要我等去參加考城隍?但據在下所知,隻有死人,才具備資格。”
宋司命點點頭“不錯。”
範軒喜道“如此說來,我等皆不符合,可離去否?”
宋司命怪笑一聲“孺子無知,把你們的頭砍下來,不就都成為死人了嗎?”
此話一出,砰的,客棧大門關上,陰風席卷而起,其聲嗚嗚然。
六隻紙紮人,同樣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