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王默迎麵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外麵有著不少兵甲守著,看樣子,倒像把我們囚禁著一般。”
陳唐看他一眼,忽道“王師爺,多謝你賜予的寶劍。”
王默一愣神,不知道陳唐為何突然說起這一茬,忙道“大人替我伸張正義,那是應該的。”
陳唐又道“這個師爺,你恐怕當不了了。”
王默聞言,神色變幻不定,便道“大人,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我賓主一場,離彆在即,但說無妨。”
王默便歎道“我看這時勢,頗為不妙,人生當世,將步步維艱。有些事情,忍一忍便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爭一時意氣。”
他說得誠懇,也確實是肺腑之言。
陳唐知道他是很能忍的,在妻子遭受精怪欺淩之下,也能忍氣吞聲。便伸手一拍他肩膀,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目前衙門前景未明,你留在此,反而不好,希望你明白。”
王默點點頭“我知道的,多謝這段時日大人的信任。我這便去了,回家繼續讀書,看還有沒有機會考取功名。”
師爺幕僚之類,與為官者之間屬於私人的雇傭關係,所領錢糧,也是由為官者發放,不歸朝廷編製。而今陳唐麵臨困局,對於彆的事物無法兼顧,於是便將王默遣散。而王默說回去讀書,繼續考功名,陳唐卻知道,這條路已經斷了。起碼在這十數年間,再無可能。不過擺在王默麵前的,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是以陳唐沒有說打擊他的話,人活著,能心存一份盼頭,才能生活得堅強。
送走王默,陳唐又叫過長隨阿來,吩咐他啟程,前往寧州府與阿寶彙合。
阿來不明所以,但他對於公子的話言聽計從,並未多問。臨走前,陳唐又寫了一封信,讓阿來帶著,見到阿寶時,讓其觀看,便知怎麼做了。
先是王默,然後到阿來,這是陳唐在力所能及之下,對身邊人所作出的一種妥當安排,也是讓自己減少後顧之憂。當日他讓蘇菱等人跟隨燕還丹走,正是一種未雨綢繆般的算計。至於彆的事,諸人到了外麵,命運如何,就由不得陳唐來掌控了。
守在衙門的人馬,接受的命令是密切關注陳唐去向,對於彆的人,倒不是很在意。畢竟現在明麵上,彼此還沒有開撕,鬨出什麼來。表麵上的客套,還是有的。
返回房間,陳唐靜不下心,接連寫了好幾幅字。心神不定,筆墨散亂,不堪入目。又想閉目養神,調養氣息,仍是無果。他隻覺得內心煩躁,仿佛有一團火憋屈在裡頭。回想上任以來,在官場上的遭遇,便如同鳥兒被困籠子之內,所作所為,皆不得痛快。總有著一層看不見,卻摸得著的樊籠,在身邊圍攏住。如羅網,若欄柵,而他在其中,正是一隻要等待招安,接受委屈的困獸。
想得煩悶了,陳唐便去練功房,不管什麼先是演練了一通《九極技》,全力施展開來,似乎要把內心的憋悶全部發泄出去。
呼呼呼!
拳勁呼嘯,氣息飛揚。
砰砰砰!
每一次蹬踏,堅實的地板都被踩出一片片蜘蛛網般的裂痕。過得一陣,偌大的房間地板,再無一處完好。
不知揮舞了多久,當最後一滴氣息消耗完畢,陳唐劈啪一下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大汗淋漓,很快便濕透了。
練功房內開始昏暗,應該是到了傍晚時分。
陳唐饑腸轆轆,又困有乏,但他不願意動彈,就想一直躺在這裡的地上,直到永遠。
又過了好一陣,有光亮從窗戶灑進。是月光,今晚的月光分外皎潔。
月光落在陳唐的麵門上,很柔和,並不刺眼。
在一刹那,他莫名地便進入到了天人合一的狀態當中,若有所悟,猛地跳起,拿過放在一邊的斷玉劍,拔劍出鞘,口中吟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月漸上中天,偌大衙門一片靜謐。
忽然間,在後宅位置,有轟然巨響。但見陳唐從練功房中破門而出,手持長劍,眉目帶笑,在月光的沐浴之下,口中吟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