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爹許赤腳說要來無修廟修行時,許一山就以廟都倒了,人去沒地方住而勸阻爹來。但許赤腳似乎吃了秤砣定了心一樣,無論兒子怎麼勸,他始終堅持要獨自上山來。
許一山四周看了一遍,沒發現爹許赤腳的影子,便張開嘴喊了起來“爹,爹,我是一山。”
喊了一陣,不見人回答。許一山心裡一沉,便彎腰去窩棚裡找。
窩棚裡也沒人,但裡麵的衣服許一山認得,是爹許赤腳的,確鑿無疑。
他隻好出來,扯開嗓子繼續喊,但四周空蕩蕩的,依舊不見人影。
這時,他有些心慌起來,爹獨自一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會不會出意外啊?
當年無修老和尚在山上住一輩子,那是因為人家是世外高人。
爹許赤腳在他心裡,就是一個凡人。
他沿著四周又找了一遍,嗓子喊得幾乎出煙了,還是沒有回音。
於是他轉回來,找到過去老廟後的一眼石泉,捧了幾捧水喝,頓時渾身疲勞一掃而光。
茅山境內的兩座大山,無修山和雲霧山,山頂都有一眼石泉。
這石泉很奇怪,無論天多旱,泉眼裡的水永遠沒有乾涸的時候。
有人說,無修山上的石泉是當年大禹治水的時候留下來的。大禹考察茅山的時候,走得口渴,累了,隨手將手裡的手杖往地上一戳,就戳出來了這眼泉。
以至於在石泉旁邊的石壁上,至今還保留著三個字——大禹泉。
沒找著爹,許一山自然不會離開。
他坐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等到快天黑的時候,才看到爹許赤腳蓬頭垢後從一叢灌木後轉出來。
一眼看到爹的樣子,許一山不覺心裡一酸。
他趕緊迎過去,接過爹手裡的藥鋤,哽咽著喊了一聲“爹”。
許赤腳打量著兒子,裂開嘴笑道“你怎麼來了?”
“我要舉行婚禮了,請你去參加我的婚禮。”
“不去。”許赤腳斷然拒絕。
許一山一急,聲音不覺大了許多,“爹,我還是你兒子不?你兒子要結婚了,請你去你能不去嗎?”
許赤腳搖搖頭道“一山啊,爹現在不是過去的爹了。爹對俗世沒有任何興趣了。你好好的與人家過日子,千萬彆委屈了人家姑娘。”
許一山道“爹放心,我會儘最大的能力讓他們過得幸福。”
許赤腳緩緩搖頭道“一山,有幾句話爹要囑咐你,你現在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你已經當了官了。當官這條路,凶險。你要保護好自己。你一定要記住,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要記得自己的良心。人無良心,與豬狗無異。你走吧。”
許一山那肯獨自離開,他哀求著爹道“爹啊,你實在要在這裡修行,我也不阻攔你。你去參加我的婚禮後,我再將你送回來,好不好?”
“不好。”許赤腳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學會誑我了啊,我跟你下了山,還能回得來?”
他彎腰鑽進了窩棚,不一會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瓷瓶。
他將瓷瓶放在兒子手中道“拿著,遇到生死關頭的時候,你吃一顆。”
許一山雙膝一軟,跪在爹麵前,他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的眼淚,抱著爹的雙腿道“爹,您就聽我一次啊。”
許赤腳沒吱聲,輕輕掙脫兒子的雙手,鑽進去窩棚,再也不肯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