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地問“您說的是吳家姑奶奶,吳梅馨老人嗎?”
廖老沒肯定,也沒否定。在許一山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幾下。
他的這一表情,讓許一山在心裡堅定了想法。廖老說的就是吳家姑奶奶。
可是,那個時代他們是不同階級的兩個人,他們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是什麼讓他們產生了愛情?再說,自己與吳家姑奶奶接觸那麼久,從沒聽她提起過廖老啊。
廖老淡淡說道“我本名叫廖言秋,是她給我改的,叫廖炎秋。一字之差,讓我這輩子永遠失去了她。”
故事得回到上世紀三十年代。那還是一個相對平靜的社會。
某天,在省城讀書的吳家大小姐吳梅馨回茅山看望父母,半路上被一夥人截了道。
這是一支由有誌青年學生、社會遊民和市井之輩組成的隊伍。他們常年遊擊在山間,專門殺富濟貧,打擊地主惡霸。
領頭的人,就是時年才十七歲的廖言秋。
吳家是茅山縣數一數二的富戶,幾乎半個茅山城都是吳家的。
突然截到吳家大小姐,這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大事。因為手裡有了她,仿佛就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而來。
他們在翻遍吳家大小姐的包裹之後,不覺失望。
她隨身並沒帶多少錢。
於是有人提議,將人扣住,派人通知吳家,拿錢贖人。
吳家大小姐嚇得花容失色,一句話都不敢說。
廖言秋走到她麵前,隻看了她一眼,一顆心便像是被一記重錘狠狠敲打了一下。他不覺有些暈眩,內心突然而至的一股熱浪,讓他呼吸急促,麵紅耳赤起來。
他們年齡相仿,一年前,廖言秋還在學堂裡讀書。後來風起雲湧的革命熱潮讓他投筆從戎,廖言秋堅定地認為,要想改變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隻有通過暴力革命,建立一個新政權才是唯一的出路。
眼前的吳家大小姐,一身學生旗袍裝束。她是那麼年輕,那麼純真。眼眸裡一閃而過的驚恐讓他的心猛地揪緊。
就在大家商議著要不要將她挷著上山的時候,他突然下了命令,“放了她。”
其他人不解,紛紛指責他放走階級敵人。
他隻說了一句話,“一個弱女子,是什麼敵人啊?”
吳家大小姐聽他說放她走,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在確定讓她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問了他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他低聲告訴她,“我叫廖言秋,語言的言,秋天的秋。”
她笑了,如一朵花兒一樣在他眼前綻放。
“我叫吳梅馨,梅花的梅,馨香的馨。”
廖言秋嗯了一聲,說道“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了,兵荒馬亂的,注意安全。”
吳梅馨仰著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輕輕說道“本來世道清淨,奈何赤日炎炎。你把‘言’字改成‘炎’字吧。”
廖言秋沒說話,卻在以後的日子裡,悄悄將“言”字換成了“炎”,以至於到現在,廖老的尊名還是叫廖炎秋。
廖老突然苦笑道“小朋友,你可是唯一一個聽我故事的人。”
許一山受寵若驚,緊張道“我什麼都不記得啊。”
廖老笑笑,微微閉上眼睛道“我累了。故事說給你聽了,我心裡也沒遺憾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