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娘本身就是個勤勞能乾的女人,她最喜歡置辦家裡的一切。比如墊被蓋被,她置辦的套數差不多有三十床之多。
可是等她從櫃子裡翻出這些家當時,不覺傻了眼。
被子潮濕不說,有幾床被子裡還成了老鼠窩。
老鼠這家夥不講武德,將一床床的被被尿熏得臭不可聞,根本就不可以用了。
許家娘心痛,氣得雙淚直流,埋怨許一山為何非逼她進城去。
許一山有口難辯,任由娘責怪,他一聲不吭,心裡盤算著不管有多大風險,他必須連夜帶著老婆孩子離開。
三弟許小山氣喘籲籲跑回來,將哥哥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地告訴他,“哥,我老師回來了。”
“你老師?”許一山一下沒反應過來,笑眯眯地看著三弟道“你老師回來關我什麼事?”
“是柳老師啊。”許小山眨巴著眼睛說道“我剛跟著嫂子在村裡串門,聽狗蛋說的。他說,他在街上碰到過柳老師,柳老師還問他我們家的事。”
許一山心裡一動,臉上卻沒流露出來絲毫異樣,他哦了一聲,揮揮手道“柳老師可能關心你的學習成績。小山,你去叫你嫂子回來。”
許小山蹦蹦跳跳去了。沒多久,陳曉琪抱著兒子進了門來。
許一山指著一堆被子苦笑道“我們今晚還是得回去。這被子用不了。而且,這裡什麼準備都沒有,吃飯都成問題。”
陳曉琪看了看床上的被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這算什麼問題啊?我有辦法。”
她將兒子遞給許一山,自己帶著許小山又出了門。
許一山疑惑不已,不知道陳曉琪出去乾嘛。正在遲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出門一看,看見一群大嫂懷裡抱著嶄新的鬆軟棉被,有說有笑進門來。
她們不由分說便開始鋪床,一邊埋怨許一山道,“一山啊,出門當了官,就不想與我們老百姓打成一片了啊?我看你呀,還趕不上我們的老弟媳婦。”
“就是,回家來了,有事隻要吱一聲就行了,還見外哦。”
“回來不住一晚你就走,你心裡怕是嫌棄我們了吧?”
一群婆娘,七嘴八舌,說得許一山麵紅耳赤。
陳曉琪一邊與女人們客氣,一邊得意地看著許一山笑。
沒一會,家裡便從裡到外換了一副模樣。各家各戶抱來的棉被,將許家幾張床鋪得溫暖而漂亮。
女人們忙完鋪床,又嘻嘻哈哈一起出門,叮囑陳曉琪等下領著全家去公家堂屋吃飯。全村人在公家堂屋擺下了流水席,每家每戶都將自己最拿手最好的菜拿了出來。
這是許家村的一個古老的規矩。許一山頗有印象。
小時候過年,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全村人都會聚集在公家堂屋一起祭祖。平常不管有多大意見的人,到了這一天都會放下罅隙,笑臉相迎。在祭完祖之後,全村老爺們都會在堂屋一起喝酒。
到了初一這天,各家各戶又會裝了糕點盒子,一起端到堂屋來。照舊男人們喝酒,女人們聊天。孩子們穿梭期間,嬉笑打鬨。
這是許一山記憶深處最美好的時刻。遺憾的是這個規矩後來逐漸被淡忘,以至於堂屋已經有七八年沒有這種盛況了。
夜幕降臨時分,許一山全家去了堂屋,頓時被眼前一片喧騰的氣氛感染得淚眼婆娑。
全村男女老少基本都到了,堂屋中間,一張巨大的條形桌子上,堆滿了酒菜。
男人們看到許一山來了,都一齊起身打著招呼道“一山,快請坐。”
這一夜,許一山平生第一次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