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一股溫暖泉水湧入心田,滋潤四肢百骸,霎時衝走了先前縈繞不散的愁緒。丹菲鼻子發酸。
這是她當初偷偷愛慕的男人,死而複生而來,回到了她的身邊。他如自己當年暗中期盼的那樣,竟然也愛慕著她。這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像是上天給她的彌補嗎?
彌補什麼呢?
“我一直都想成個家。”段義雲輕聲道,“經曆了家破人亡,又身負著血海深仇,讓我更加覺得煢煢孑立,需要有人陪伴在身邊,支持我繼續走下去。如今政局如湍流,我置身其中,更有一種身不由己的彷徨。我想有一個家,一個會在窗口點亮一盞燈,等我回來的家。每當我想到此時,我都會想到你。我也隻會想到你。”
丹菲嘴唇顫抖了一下,眼眶發熱,視線開始模糊。
“阿菲,”段義雲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那個我想與之成家,共度一生的女人。隻要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們會很幸福的。你要相信我。”
丹菲視線朦朧,緩緩地點了點頭。她的嗓音沙啞,仿佛剛痛哭過一場,“我知道。我一直……都信你。”
段義雲朝她笑得溫柔,充滿寵溺和愛護,也充滿了誌在必得的意氣。
他們不再是當初那個高門之子和寒門之女。他不用再有所顧忌,不用壓抑自己的感情。這會是一樁再完美不過的天賜良緣。
再也沒有什麼事,能隔在他們之間!
直到段義雲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另一邊,丹菲臉頰都還是滾燙的。她深呼吸,抹去了眼角的濕潤,摸著臉頰不禁一笑。
阿娘在世時,常對她說,人生在世,大多數事都是不如意的。所以一件事能有個六七分好,就該知足了。
也許她如今對段義雲的情誼不再像當年那麼熾熱而無畏,但是他對她依舊是極其特殊的存在。段義雲是無法被取代的。他比六七分要好上許多,足有八九分呢。
所以,丹菲才會對段義雲說“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繞了一大圈,都已經放棄了。沒想到,最後還是你。”
宮中美貌女官有幾個追求者並不稀奇,但是被正經求婚者卻是寥寥無幾。運氣好的女官,不是放回原籍嫁個鄉紳,就是給官員做妾,極少有好運能做誥命夫人的。
隻是最近聖上身子不好,宮中一片愁雲,連韋皇後都不再出宮玩樂了。段義雲同丹菲私下商量,都覺得現在不是求韋皇後放人的好時機。兩人約定了暫時保密,隻等聖人病情有了氣色再計劃。
隻是段義雲終於可以迎娶心上人,這喜悅若不同人分享一下,就怕捂在心裡捂得變味了。他從九成宮回來,直奔臨淄郡王府,得了通報就直奔進屋,興奮地宣布道
“我要成親了!阿菲答應嫁我了!”
屋中正在低聲議事的兩人停了下來。李隆基驚訝地抬頭朝他看過來。
段義雲激動地在搓手轉圈,“她終於答應了!我想年一過就把她接出宮!我要給她請誥命……”
坐在李隆基對麵的男子緩緩側過身來,露出一張蒼白英俊的麵孔。
“景鈺!”段義雲大步走過去,跪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我正想尋你呢。阿菲如今還頂著阿江的名字,我想幫她恢複本名,想和你商量一下怎麼辦的好?”
崔景鈺麵無表情,似乎是沒反應過來,又似太過震驚。他喉結滑動,雙眸黑如子夜,倒映著段義雲狂喜的麵容。
“你有什麼打算?”崔景鈺冷靜道,“你打算怎麼將她弄出宮?”
“近來聖人身子不適,我同阿菲都覺得現在不是求皇後的時候。”段義雲道,“我在朔方大戰時,曾救過張將軍一次。他直言欠我一個人情,將來一定要還。我想請張老將軍為我提親保媒。聖人必然會準的。”
“這倒是個好法子。”李隆基點頭,“景鈺你覺得呢?”
崔景鈺低垂眼簾,不見喜悅,也不顯憤怒,淡淡道“若能如此甚好。張老將軍保媒,聖人賜婚,倒是不委屈阿菲。若是能以她本名出嫁,才更是圓滿完美。”
“這是當然。”一想到自己要迎娶“段寧江”,段義雲還是覺得有些彆扭,“事急從權,如今暫且隻有如此了。將來定會給她恢複本名。”
“恭喜!”李隆基笑道,“曹娘子乃是難得的佳婦。雲郎你真是好運氣。”
段義雲喜笑顏開,又對崔景鈺道“既然阿菲還頂著阿江的名字,我想在她出宮後,將她安置在崔家,由崔家出嫁。屆時還要讓景鈺你背她出門子呢!”
崔景鈺低頭看著手中酒杯,琥珀色的酒液蕩著漣漪。他一笑,將酒一飲而儘。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