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無邊!
“可不是,久在病中,讓妹妹掛心了。”戰璿微笑,“隻是妹妹實在忒大膽了些,連外臣也敢公然帶入後宮……那端伶畢竟是個男人,可不比小凳子之流,宮女太監們最喜歡以訛傳訛,妹妹總往身上招惹流言終究不好。皇上嘴上不說,心底裡必是不舒服的。姐姐在病中,實在不能照看許多,妹妹還需自重才是。”nn寶青也笑了笑“德妃姐姐說的是。不過還好妹妹不夠自重,尋那端伶來宮中細問,否則,姐姐還不知那薛才人真正的嘴臉,怕又要病上多日了。”nn戰璿的嘴角抽了抽。nn“姐姐不必謝妹妹,這都是妹妹應該做的。且妹妹相信,清者本自清,斷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輕易詬病的。姐姐說,是嗎?”nn戰璿強擠出一抹笑容,“正是……”nn剛回花月宮,就見朱兒急衝衝跑了進來。nn“可問到了什麼有用的?”nn看朱兒的表情,寶青又微微皺眉“都走了?”nn朱兒重重點頭。nn這幾日,寶青讓朱兒繼續調查那看管糯米粉的小太監,起初,他們很是配合,知無不答。誰知,這次朱兒前去,他和他的家人都好似聞到了風吹草動似的,紛紛不知所蹤了。nn“看來,有人在我們前麵下手了……”nn他的家人也就算了,連那小太監本人也離宮了。寶青讓素問調查的結果也在意料之中,沒有記載,沒有目擊者,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宮中平白地消失了。nn那背後之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劫走人,究竟是誰呢……nn……nn這幾日接連下雨,太陽和人一樣慵懶,直到黃昏了也不肯從雲彩間露個頭出來。nn雨方停,就見禹喜扛著新玩意兒來到院中,花月宮的人聽到聲音都跑去湊熱鬨。寶青隻在殿內張望了會兒,沒有出殿。nn人群中,沒見朱兒。朱兒最喜歡禹喜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每次都要買上一些,禹喜好容易來一次,怎的朱兒反而不知去向了。nn寶青讓蘭心去尋,不一會兒,蘭心就捂著臉委屈地跑了回來。nn“怎麼了?”nn蘭心眼中含著淚,差點哭出來“娘娘,朱兒欺負人。奴婢隻是說禹喜來了,邀她一起買東西,誰知朱兒一急就揚手打奴婢。”nn朱兒性格溫順,可不是隨便打人的,素問笑著說“定是你又沒眼界,朱兒姑娘不能說話,你又非纏著她,可不要挨打了。”nn被素問這麼說,蘭心更加委屈了,“姑姑,蘭心沒有,蘭心真的隻是想拉朱兒去找禹喜來著,不去就不去嘛,乾嘛打我……”nn說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nn“好了好了,多大的孩子了還哭鼻子。”nn寶青斜倚在窗前,院內,禹喜正站在高處吆喝不停,宮女太監們把手伸得老長,各自競價,生怕一個不小心,心儀的東西被彆人買走了。nn細細想來,最近的朱兒的確有些奇怪,時常毫無緣由地消失,問她去了哪裡又不言明。nn難道,朱兒長大了,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nn目光落在禹喜那精致的麵容上,寶青心中又忍不住揣測。nn會不會,是因著禹喜呢……nn可這禹喜雖然樣貌生得好,但到底是個太監,沒了娶妻生子的機會,朱兒喜歡上他也隻能徒增煩惱。nn寶青決定找朱兒仔細談談,她立誓要給朱兒尋個好人家好姻緣,才帶她進宮的。朱兒情竇初開,還不懂得其中利害,她可不能讓朱兒多走歪路。nn正想著,一個眼生的小太監前來求見。nn“奴才叩見淑妃娘娘。”nn“你是……”nn“奴才是在壽康宮伺候的。”nn素問抬頭“壽康宮的,怎的我從未見過你。”nn“奴才是新被分到壽康宮做灑掃的,平日又沒有機會進殿伺候,姑姑自然覺得眼生。太後娘娘說甚是思念娘娘,命奴才帶著娘娘過去呢。”nn寶青疑惑“明明前日才和眾妃嬪一同去請過安的……”nn“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太後今早還咳了一聲,大概是病了,病中之人都會情緒低落,所以才想娘娘了吧。”nn寶青趕忙坐起身,“什麼,太後病了嗎?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麼伺候的,病了就病著嗎,怎的不請太醫去瞧瞧!”nn小太監甚是委屈,“太後娘娘總說奴才們囉嗦,奴才想去請太醫,又擔心惹得太後動怒,反而傷了太後娘娘的身子。不過,若是娘娘去說,她老人家或許會同意。”nn寶青心念著太後生病,也顧不上許多,“好,你即刻為本宮引路。”nn夜色漸濃,小太監才前麵匆匆走著,寶青急著去瞧太後,也是腳下生風。行至半路,小太監想起了什麼,忽然一拍大腿。nn“哎呀,瞧奴才這記性,太後她老人家說這幾日睡得不好,許是因為殿中那百合都枯了,沒了作用了,還讓奴才務必叮囑娘娘帶上幾盆去給太後安神。奴才光顧著說話,竟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真是該死!”nn“素問,你回宮去拿上幾盆吧。”nn“可是娘娘……”素問總覺得奇怪,又說不上是哪裡奇怪。nn“速去速回。”nn“是。”nn因為急著出來,寶青並未讓太多人跟著,隻著了素問一人,如此,便隻餘下寶青和那小太監了。nn小太監憨笑“淑妃娘娘真是孝心,難怪太後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娘。”nn“我們快些去吧,免得讓母後久等。”nn“是,娘娘請。”小太監躬著身子做出了請的姿勢。nn這個時間,正是侍衛換班的時刻,禦花園裡略顯安靜。nn越走寶青越覺著不對。nn細細想來,這小太監言辭中有許多不實之處。明明是灑掃的太監,卻知道太後咳嗽了身子不好。明明從未進過正殿,病中的太後又怎麼可能派遣他這樣的粗使太監來花月宮傳話呢。nn想到這裡,寶青放慢了腳步,“前日去晨請,本宮還見那百合正開得嬌豔,可是你伺候花朵不當心麼,怎的這麼快就都枯了。”nn“娘娘恕罪,奴才粗笨,這才照顧不當,回到宮中定會同姑姑們仔細學習。”nn寶青忽地轉身,雙眼微眯“你方才還說你是灑掃太監,從未進殿伺候過,怎麼,太後的宮中竟如此缺人麼,竟讓你這個粗使的太監來澆花傳話!你究竟是誰,為何誆騙本宮!”nn小太監眼珠一轉,知道自己敗露,抬頭,臉上頓時顯出凶狠。“要怪就怪你太多事!”nn他猛地用力一推,寶青沒有想到他會做出如此舉動,竟一個重心不穩,生生向後麵的池塘跌去。nn撲通——nn巨響過後,冰冷的觸感從四麵八方襲來。池塘的水本不深,寶青想要踩水遊向岸邊,腳腕忽然被什麼東西纏住,她低頭看去,原來是那太監潛入了水底,正拚命把她往水裡拽呢。nn“救……”還來不及喊出什麼,寶青整個人就被拖入水底。nn她拚死抵抗,那太監死命糾纏,根本不給她脫身的機會。nn一團又一團氣泡模糊了視野,池塘底的淤泥濺起,寶青隻覺得眼睛一陣劇痛,胸口的氣也越來越少,直到再無掙紮的力氣。nn怪她太多事?這太監定是收了彆人的好處替人消災的。nn寶青第一個就想到了戰璿,她搶了戰璿的地位,還數次和戰家為敵,如此,戰璿可不是要殺她麼。這個方法極好,對外便說她是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淹死的,無憑無據,就算招人懷疑也可洗脫罪名。nn寶青撲騰了兩下,無奈身上被纏上了水草,就算沒有那太監禁錮,她也沒法子逃脫了。nn氣息即將耗儘,胸口壓榨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喝了不知多少水。nn宮燭的光亮映不到河底,頭頂上黑漆漆的。死亡的恐懼緊緊地將寶青包裹其中,她忽然想起兒時也曾因為不識水性差點被淹死,那時,是朱兒奮不顧身地救了她,又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數日。nn若是朱兒在,該多好。nn水不斷地從她的鼻子嘴巴汩汩湧進,窒息讓她的意識變得迷離。nn她又想到了蕭城。nn她的確是多事的,自決定入宮起,她就沒做置身事外的打算。討好蕭城、唯蕭城命是從,努力幫蕭城掃除障礙,她做這些,隻是為了讓蕭城不要再那麼厭惡她。哪怕隻存著一絲感激,對林家,對哥哥,都會有所裨益。nn她能做的,隻有這麼多了。nn寶青甚至想,若是她就此死了,是否蕭城就會念在她幫了他幾次的份上善待哥哥。nn身子漸漸地沉了下去。nn她死了,蕭城會不會傷心……不,他不會的。寶青暗暗嘲笑自己。他定會慢慢地忘了她,年邁時與兒孫們講起時,他也隻會輕描淡寫地說起一言半字……nn眼前,浮現出一片血紅。nn寶青眨了眨眼睛,那鮮紅的顏色猶如怒發的花朵一般,在她的周遭綻放開來,就像昭興府外那鮮紅欲滴的寒梅。nn“寶青……”nn耳畔,熟悉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