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無邊!
然而,即便蕭城和顏悅色,朱兒仍舊不讓。nn她不信他,她再也不許任何人傷害寶青,誰都不行!nn“朱兒,彆壞了規矩,皇上都這般說了,你還不讓開。”素問見狀慌忙跑過來,拉過朱兒“娘娘在宮中生存,還需要仰賴皇上,你千萬彆意氣用事,毀了娘娘的前途。”伏在朱兒的耳邊說了句,素問邊拉邊勸,這才把朱兒扯到殿外。nn看了眼孟長青,蕭城冷冷地命令“你也出去!”nn孟長青卻腳步不動,“皇上,娘娘還未過危險期,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恕臣不能遵旨。”nn蕭城冷眸看向他,這個孟太醫,平時我行我素目中無人就罷了,現在竟還學會了抗旨。nn“淑妃娘娘現在的狀況很不好,請皇上見諒。”nn蕭城眉間越發深壑了。nn很不好?nn開什麼玩笑。nn“嗬,還能死了不成。”nn如此輕蔑的口吻,讓孟長青不由惱怒,無奈蕭城是皇上,他隻得忍了怒火,沉著臉回答“危在旦夕!”nn“……”nn麵上毫不在意,蕭城心底裡卻早已七上八下了。從進花月宮開始,他便已覺不祥。花月宮的宮人們都在外麵,即便現在已是深夜子時,卻沒有一人鬆懈。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孟長青這個外臣竟至此時還未離去,還有朱兒……她雖是個野蠻的丫頭,卻不至於與他冷眉相向。nn太後數次遣人過來說寶青不好了,他都沒有相信。nn原來,這都是是真的……nn走到床前,坐在床邊,她睡得很安靜,床邊,還淩亂堆放著一張又一張擦過病血的帕子。nn她,又嘔血了嗎……nn“現在,是什麼情況。”nn他壓製不住奔湧而出的情感,聲音帶著顫抖。nn孟長青說“臣和張太醫擬了數次方子為娘娘調養,高熱嘔血是好事,這說明娘娘意識裡還在求生,體內的正氣尚能抵抗邪氣。可是,自日落後,娘娘便再也沒嘔過血了,連燒也在逐步減退。”nn蕭城再次皺眉“什麼意思!”nn“意思就是,臣不確定,娘娘是否還能堅持過來。”nn入宮數月,這已是她第五次發病了。nn蕭城輕歎一口氣,輕輕執起她的手。nn第一次遇見寶青是在八歲,那時他是最不受寵的皇子,寄養在宮外,偶爾盛典入宮,也隻能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人後。nn“喂,那邊的!”銅鈴兒一般的聲音傳來,他抬頭,就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小姑娘正站在湖邊,“去把紙鳶撿回來!”nn抬頭,小樹上,一隻斷線的紙鳶正躺在樹杈之間。nn他打量了一番自己,粗布麻衣,沒有一點皇子的模樣,倒像是自小生在宮裡的太監,可不是要被認錯麼。nn身旁的宮人見狀好心提醒“小姐,那位是六皇子,使不得的。”nn她卻毫不在乎“宮中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六皇子,我就是要他撿!”nn母妃在宮中的地位極低,便連帶著他也受人欺淩。雖是皇子,卻根本堪不得皇子之位。陸德妃育有太子,他也緊隨其後來到世間,曆朝曆代,皇位之爭都是一場血雨腥風。即便他隻是個八歲的孩子,隻要會威脅到蕭逸地位的,陸德妃都不會放過。nn“好,我撿。”他屈辱地攥著拳頭,猴子一樣爬上了樹。nn蕭城深知,想要生存下去,他就必須學會隱忍,正如母妃告誡他的一樣,行走在宮中,便是隨便哪個奴才,他都要笑臉以對。他必須安於卑賤的地位,才能最終擺脫卑賤。nn眼前這女孩有宮人隨行,不是公主卻能肆意行走於宮中,一看便是頂尊貴的人,他得罪不起,唯有順從。nn那之後,他經常會見到她。nn他發現,她可以隨意出入乾清殿,能讓好脾氣的端尚宮跪坐在殿前哭訴告狀,也能讓一向嚴肅的父皇一笑置之。雖不是公主,卻勝似公主。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就是鎮北大將軍林慕的唯一愛女林寶青。大將軍戰功頗豐,他女兒的地位自然也不同。大將軍進京受賞,便帶著她在皇宮小住幾月,宮中人人都把她當做小祖宗一樣對待。nn他在心中暗暗記下了她的名字。他不由暗暗慶幸,還好,他沒有按耐不住心性冒犯到她。nn母妃教導他,不要隨便和這些貴人接近,與權貴交好,隻會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小小年紀的蕭城,並不懂得母妃口中的收斂鋒芒是什麼意思,他隻知道,她能見父皇,那麼是否與她交好,他也能隨意出入乾清宮了?nn每次參加宮中典儀,都能看到父皇抱著太子蕭逸在膝前,疼愛有加。他知道那位子永遠不可能是他的,可是,他也很想得到父皇的愛,他想,哪怕被父皇念上一次名字,他都會高興得幾日睡不著覺的。nn然而,一次都沒有。nn父皇不記得他的存在,甚至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nn一次春獵,他不小心與侍衛走散,叢林深處忽然竄出許多刺客,一下將他團團圍住。死在皇宮還需解釋,死在郊外,隨便一個野獸都能成為他斃命的借口。nn母妃說,德妃想殺他,她把他送出宮,正是想擺脫她的魔爪。他知道德妃不會放過他,卻沒料到,德妃會如此急不可耐。nn劍鋒逼近,就在死亡與他近在咫尺時,她出現了。小刀如雨點般從袖口飛出,分寸不差地命中對方死穴,一瞬間,危機便解除了。nn他呆立在原地。nn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母妃了。nn他想不到,還會有人願意救他,這個身份尷尬,地位尷尬,所有一切都尷尬的皇子。nn因著陸德妃,人人對他避之不及,她,卻出手救了他!nn拉起他的小手,她的笑容像向日葵一般燦爛“有人殺你說明你命貴,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以後,你便跟著我吧。”nn他被嚇壞了,為了保命,他隻能點頭,做她的跟班,對她唯命是從。nn眼前的寶青,再無當年英姿,她就像一隻慵懶的小貓,睡著的時間遠比醒著要多。nn“有幾成把握。”蕭城再問。nn“臣毫無把握。”nn孟長青坦誠的回答,讓蕭城的眸光微動。nn昏迷中的寶青,柳眉緊皺,乾涸的唇瓣輕輕張開,蕭城趕忙俯身湊近。nn他想了,他願意就此原諒她。她病魔纏身,都是因為他把她關在鳳凰台的緣故。她承受的痛苦夠多了,與之相比,他心中的不舒服又算什麼?nn他不想她死,為了保她性命,他可以放棄一切。nn然而,她的口中反複念著的,果然隻有那個人的名字。nn“好,寶青,若他是你想要的,朕叫他回來。”nn……nn“駕——”nn是夜,一隻鐵馬輕騎從皇宮中飛奔而出,箭一樣劃破了夜的寧靜。領頭的身揣象征最高指令的令牌,守城的侍衛見遠遠的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禦馬而來,大喊“來者何人?!”nn領頭的隔空舉起令牌,“皇上禦賜血龍牌在此,快開城門!”nn侍衛扶了扶嚇歪的頭盔。nn他第一次見有人拿著血龍牌叫門,想著必是有要緊的軍情,趕忙命人打開了城門。nn一陣塵土飛揚,輕騎小隊就這樣毫無阻攔地穿過了一座又一座城池。nn……nn寶青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nn她的頭腦昏昏沉沉,耳邊傳來無數飄渺的聲音,她來不及分辨出那聲音是什麼,身體便虛幻地墜入混沌。周遭時而炙熱,時而冰冷,她在朦朧天地間找尋不到方向,黑暗,在一點一點將她吞噬,直到眼前一片漆黑。nn“寶青!寶青!”nn是誰在叫她?nn寶青伸出雙手,追著那聲音跑。直到,一抹光亮驟然襲來……nn“皇上,求求你放過寶青吧皇上,隻要皇上答應臣妾,臣妾願意為皇上做一切事!”nn身體一沉,寶青緩緩睜開雙眼,眼前跪著的女人不是彆人,正是數年前的太後。見她穿著皇後的服飾,跪在殿上嚶嚶乞求著,寶青渾身都在顫抖。nn不,這不可能!nn她猛地轉身,果然,先皇陰鷙的目光正鬼魅一般盯著她。寶青顫抖得更加厲害了。nn她害怕那雙眼睛nn每次噩夢中,都會有這雙眼睛,毫無憐憫之情,帶著極其凶惡嗜血的眸光。nn不,不會的,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死了,他死在了她的劍下,她殺了他,他怎麼還能活過來?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nn寶青搖頭,後退了幾步,果然,那雙眼睛的主人並沒有瞪著她,而是太後。nn“你覺著你在朕的心中有多麼重要,會讓朕幾次三番遷就你為你做事?!高傲如你,朕多次向你示好你都沒有任何回應,現在,你卻為了他和他的女兒……哈哈哈,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後啊。”nn太後抽泣“林家已經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林牧甚至不惜與城兒兵戎相見,你還想怎樣?難道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嗎?!你忘了,是誰幫你打下天下,是誰為你擋刀擋箭的嗎?皇上,人不可以忘本,他固然軍功頗豐,卻從未動過妄念,皇上何苦這般為難一個有功之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