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後我和亂臣賊子he了!
觀若一路被鄭嬤嬤推搡著,走到暌違已久的含元殿前的時候,漢白玉鑄就的廣場之上,已經跪了烏泱泱的一片人。
大多是宮變之中幸存的內侍與宮女,也有和她一般被皇帝無情拋下的妃嬪。
曾經輝煌的含元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她看見了,德妃立在最前。她很快也被鄭嬤嬤推搡著,跪到了德妃身後。
呂婕妤,穎妃,慧嬪……當時在昭台宮外哭求的女子,她又都見到了。
一整個廣場,除卻坐在眾人之前的兩個男子,隻有德妃是站著的。
觀若恭順的低著頭。
她從前不太喜歡德妃,正如德妃也很不喜歡她一樣。
她們的年歲差的多,已然是隔輩之人。德妃從不把她看在眼裡,因為她覺得梁帝讓她住在永安宮裡,不過像是養一隻雀鳥,她曾經以此公然羞辱過她。
那時候觀若覺得不是的,她一直想要跟她理論,向她證明不是這樣。
可如今看來,不過就是德妃說的那樣罷了。真相何其殘忍。
她記得前生這時候,她在人群中看見了德妃與穎妃她們,甚至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而此刻,她卻更像一個旁觀者。
在昭台宮中的時候,在她們呼號的聲音忽然消失的時候,她其實以為她們已經死在了皇帝留守在外的兵士手裡。
而皇帝最寵愛她,所以要親手送了她上路。
“真是荒謬。”山間小屋裡的那個少年這樣說,“若我真愛一個人,哪怕是我自己沒了性命,我也會盼望著她活下去。”
她忘了自己當時說了什麼了。
從前她最害怕聽見彆人說,梁帝其實並不愛她,不過是像養著一隻漂亮的雀鳥一般養著她而已,她隻是玩物,和一支寶石發釵,和一幅古籍字畫沒有分彆。
她總想要反駁,迫切的想要去證明在當時沒法證明的東西。
那一次她應該是沒有反駁他的,因為她也覺得他說的才是對的,因為她已看過了結局,昭台宮裡的事情已經反過來向她證明了一切。
今日她看著跪在她身旁的這些女子,心中隻感覺到了深重的悲哀。
她們都是被拋下的人——而他明明知道被他拋下的女人,最後會是什麼下場。
她們隻是在苟活而已,等著不得不死去的那天。
她不想要德妃的氣節,甚至連抬頭都不想。她脖頸上的傷痕告訴她,你要恭順些,再恭順些,然後去前生一般逃出去,活下去。
她們麵前的兩個男子,一個是隴西李家的郎君,另一個就是方才提到的“晏將軍”。
前生她就沒有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她記得皇帝說過的話。
“朕這一生,成也晏家人,敗也晏家人。”
晏家人扼住了帝王的咽喉,所以她對晏家人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德妃在大聲的咒罵著他們,而她身後許多人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命運哀泣。
誰也不知道今日她們聚集在這裡,來日等著她們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晏家人狼子野心,今日得到了驗證。陛下當年要誅滅你們晏家難道是做錯了?”
“怪隻怪他為了晏氏賤人,猶豫了幾分,才釀成今日晏氏竊國大禍!”
觀若很快聽見了甲胄的聲音,劍尖抵在漢白玉的地麵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有人在向著她們走過來。
和從前她身上環佩叮當的聲音不同,甲胄碰撞的聲音是沉悶的,在她聽來,無異於喪鐘。
“晏家人該不該死,鐘家的人最不配評論。你口中的‘晏氏賤人’是梁朝的皇後,你不過是被梁帝拋下,沒有絲毫價值的俘虜,你不配提及她。”
青年將領的聲音很冷靜,像是一點也沒有被她的咒罵所影響。
反而是觀若一聽見他的聲音,就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這聲音太熟悉了,曾經陪伴她度過了幾百個山中的日夜。這聲音像是一把火,燒儘了她心中因她醒於此刻而生的惶惑。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長相,他的佩劍被他舉起,在日光下反射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眼睛,下一刻有什麼濺到了她的麵頰上,德妃沒法再站立,重重的摔在了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