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重響,伴著琴音撩亂,觀若不能領會蕭翾的意思,一瞬間心亂如麻。
下一刻,蕭翾終於又開了口,她靜靜地望著已然摔落在地上,在她眼中已經分毫不值的綠綺。
“阿若,你是不是一定要崔曄死?”
觀若很快回答了蕭翾的話,沒有什麼值得她猶豫的。“是。”
在她得知晏既與她一樣,也是重活了兩生的人之後,他在她心中便不再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更是前生將她殺死的凶手。
有一瞬間,她也是不肯放過他的。
蕭翾回過頭來,靜靜地望著觀若,她終於又笑起來,燦若明霞。
“阿若,你終於有一次做了對的決定。”她允諾她,“等到黃昏之時,崔曄便不會在這世上了。”
她給他選一個好時辰,再有轉世投生,他們不會再相遇了。
觀若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很快鬆弛下來,她低著頭,靜靜等了片刻,終於等來了蕭翾的逐客令。
“你先回去吧。”
隻有簡短的一句話,觀若行了禮,很快轉身,從昭陽殿中退了出去。
蕭翾已經答應她,要將崔曄處死了。她沒有彆的訴求了。
她不會寬容他的。
蘭橈候在殿外,見觀若神情不好,並沒有即刻便開口詢問這件事的結果。
她們慢慢地行走在宮道上,再望不見昭陽殿了,蘭橈才開了口,“大人,蕭大人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觀若淡淡地開了口,“黃昏之時,大人便會賜死他。”一了百了。
蘭橈猶豫了片刻,才終於下定決心開了口,“大人,您是真的想要崔郎君死麼?”
她們腳下的這一條宮道,是通往蕭翾書房的。也正是崔曄曾經跪過她的地方。
蘭橈的這個問題,蕭翾也問過一遍。
她們是覺得她應該心狠也好,不該心狠也罷,她就是想要看著要害她性命的人去死。
“若都要一命抵一命,那就太晚了。我還能活著,是我的幸運,卻不是崔曄能活下來的理由。”
蘭橈低下了頭,輕輕地應著觀若的話,“是,是奴婢一時婦人之仁,沒有能夠想清楚。”
觀若並不怪蘭橈。
她此時仁慈,無非是因為這件事沒有發生在她身上,她也不曾被人毒死過一次而已。
前生她一口一口嘔出鮮血的模樣仍然在她眼前,此時她雖已經成了旁觀之人,卻是永遠都不會忘的。
迎麵吹過來一陣風,吹皺了地麵的積水,觀若停下了腳步。
她們站在宮道的拐角處,回頭沒有長跪不起的崔曄,向前卻能看著一抬轎輦,從不遠處走過去。
清風掀起轎輦之上的輕紗,轎輦上的那個人,是病歪歪的江琴師。
蘭橈停在觀若身旁,同樣望著轎輦,“轎輦上的那個人像是江琴師,遠去的方向……是昭陽殿。”
觀若低了頭,仔細注意著地麵上的積水,她開始繼續往前走。
拐角之處的風太大了,幾乎迷了她的眼睛。
她輕輕地開了口,“崔曄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