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翾點了點頭,取了發上的金簪,慢條斯理地剔著銀燈。
她的發髻歪斜地更厲害,也絲毫不去理會。
“你們出去,阿若留下。”
觀若原本也沒有打算與蕭翎一起離開,今夜她所受的懲罰,根本就還沒有足夠。
蕭翎又看了觀若一眼,蕭翾已然發話,她也再無計可施,隻好先同珠樓娘子一起退下了。
原本喧鬨的房中,隻剩下觀若與蕭翾兩個,便如很多個夜晚,江陵城中的昭陽殿一樣。
但今日是不同的,隻與觀若脫簪待罪的那一夜相似,她摸不到蕭翾的心。
淩波早已經去請鄔時寧了,可是淩波此刻已然又站在廊下,鄔時寧卻沒有過來。
地上尚有蕭俶凝固的鮮血,觀若並不想跪下去。
難得是觀若先發問,“今日大人與晏明之和談,單獨相處之時,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無非是給了晏既一次同她相處,儘訴分彆之言的機會。
可是她還是想聽蕭翾怎樣說。
“我同他說,你從來都是自由的,不必留在我身邊,不必留在南郡。你隨時都是可以離開的。”
“可是你從來也沒有離開,沒有回到他身邊去。”
“我告訴他,他今夜若是能使得你願意隨他走,他就可以帶你走。”
蕭翾站起來,繞著屋子,一盞一盞地滅儘了房中的燭火,到後來,隻剩下了她手中的一盞銀缸。
她總是更喜歡昏暗的時候。
蕭翾將那盞銀缸放在了窗邊長榻上的小機上。一樹梧桐,靜聽秋雨,微微冷。
“阿若,無論如何,你沒有跟著他走。”
這一個夜晚有太多的變數,故心已參差,他不願意帶她走,她如何能跟他走。
她想在這個明月已落的夜晚,最後一次同蕭翾談起晏既,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還是要給蕭翾一個答案,給她自己一個答案。
蕭翾望著她,盼著她走到她身邊去,觀若沒有動。
“大人與李夫人是好友,多年知交,想必是知道她的事的。”
太原晏叔集,多年來妻妾不分,重妾室萬氏,將她也奉為夫人;輕正妻李氏,卻一次又一次借著隴西李氏之勢避難。
觀若低頭笑了笑,夜風吹進來,她伸手護住了銀缸中跳動的火焰。
“我有些不喜歡萬夫人,可是我想,若是我隨他走,在世人眼中,我或許便是下一個萬夫人。”
就算萬夫人是先嫁給晏徊的又如何,在世人眼中,還是個出身卑微,恃寵生驕的賤人。
“晏明之此時或許可以與我情濃,所能依靠的,卻一直是李家。”
“我不知道萬夫人心中究竟怎樣想,但我是絕無法心安理得的。”
“我永遠不會願意與旁人分享我的丈夫,也不願我的丈夫無人相助,步步都走的艱難。”
蕭翾打斷了她,“晏明之追你出來,在花園之中,他眼見你與蕭靈獻相擁,卻不知道……”
觀若同樣也打斷了她的話,“他身邊有一位李六小姐很好,我在大人身邊,同樣也很好。”
他看見什麼,沒看見什麼,都不重要了。
失去了的機會,永遠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