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蕭翎無非是想要進去欣賞歌舞。
觀若雖舍不得六街燈火,亦不吝於犧牲這一點時間,去聽百姓口中的至美樂音,也就同蕭翎一起走入了樓中。
樓中熱鬨之處,並不遜於街市。燕管秦簫,粉香傳信,玉盞開筵。
幸而蕭翎腰纏萬貫,還是為她們定下了一間上好廂房,可以不為旁人打擾,安寧地聽虹梁娘子歌唱。
她們的座位距虹梁娘子並不遠,一曲歌罷,她也並沒有從樓中央以彩絹裝飾的花台之上離開,隻是站在原處。
觀若分明應當沒有見過她,打量了她幾眼,卻覺得她有些莫名眼熟,也不知道是為何。
她身後有琴師與懷抱其他樂器的樂伎,都坐在簾櫳之中,待虹梁暫緩,便重起管弦。
在等待的間隙裡,觀若也不經意地朝四周望了望。這一望,卻又望見了同伏珺一起,坐在毫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喝酒的晏既。
不是佳節美酒,淥酒杯寒,反像是消愁酒。
這一次是觀若先發現了他,他卻並沒有看見觀若。一杯接著一杯,伏珺也並沒有要勸他的意思。
今夜本不該是這樣的夜晚。他們還如不曾相逢。
絲竹驟起,觀若的歎息聲停留在心中,她收回了目光,轉頭望向了虹梁娘子。
或者是有新客進入樓中,她所歌的仍然是方才的那一曲《明月逐人來》。
樓中原本人聲鼎沸,在她歌聲起的那一刹那,便漸次安靜了下去。
每一個字都能聽的清楚,兼有舞姬水袖翩纖,神情高傲如月中仙子,一下子便令人如墜高唐夢中,銀燈金燭,在一曲之中,看儘了上元景致。
的確是十分美妙,不遜於珠樓娘子的歌聲。
不遜於珠樓娘子,也就是隻同她差不多。於觀若與蕭翎而言,卻並非是沉浸在歌聲之中出不來的。
這一首歌完,虹梁娘子像樓中賓客欠身示意,而後便下了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並沒有人表示反對,看來她應當隻是要休息片刻,或是改換裝束。
或者是這一首曲子並不能令觀若覺得驚豔,也許是晏既令她覺得意興闌珊,不想再做糾纏,觀若便想起身離開。
蕭翎卻並沒有打算走,“歌聲帶還算是歌儘其意,我細細聽來,卻覺得方才是琴聲不好。”
她說完這句話,徑自站了起來,離開廂房,卻並未對觀若和沅沅做什麼安排。
她們正在一頭霧水之間,蕭翎去而複返,伸手要將觀若牽起來,“沅沅你在此處等候,我和你殷大人去去就來。”
蕭翎的奇怪主意向來很多,不問清楚她要做什麼,觀若也不敢就這樣同她過去。
蕭翎並沒有賣關子的打算,“我方才不是說簾後的琴師不好麼?而你也向來想知道,你自己的琴藝究竟如何。”
“你的琴音不過隻有我和我三姐以及寥寥幾個人聽過,今日有機會,你不如上去彈奏一曲。”
這主意不應該說是奇怪,而應該說是荒謬了。
觀若正想要拒絕,心中忽而又生出了奇異的感受,她覺得自己似乎也並不是那樣排斥這件事的。
蕭翎又道“我已經同春柳樓的掌櫃說好了,付了一大筆錢。你向來教我不許浪費,若是你不肯去,這筆錢可就真真是浪費了。”
她便是去了,這筆錢其實也是浪費了。旁人歌唱彈琴,用蕭翾的話說,“總要給個三貫五貫錢”。
今日她為旁人獻曲,倒還要先交給旁人一筆數額不小的錢財。
隻是她此時畢竟不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