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俶的府邸,即便早已人去樓空,仍然有重兵把守。對他的防備,永遠都是不能放鬆的。
從上元而至如今,春日已經過去,府邸四處都有蔓生的野草。
觀若記得那時自己短暫住在他府中的時候,裴府四處都種了許多玫瑰,不是花期。
他憎惡著自己身上裴沽的血液,卻又無比熱愛著作為裴氏家徽的花朵。
而如今府邸之中已經不見任何花朵的蹤跡,幾隻曾經被精心豢養的白鴿在草叢之中漫步覓食,滿目荒涼。
晏既看著眼前情形,滿目嘲諷,“安邑裴府如今也不過是這樣光景,江陵蕭宅,更是已經被火海吞沒。”
“裴靈獻這樣的人,走到哪裡,不過都隻能給人帶來災厄而已。”
他與裴俶都將彼此視為人生勁敵,既重視對方,卻又蔑視著對方,覺得對方終有一日會敗於自己劍下。
可如今的裴俶在臨湘,在蕭翎身旁,觀若不希望他將災厄也帶給她。
於是觀若沒有接晏既的話,她隻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屋簷上的白石,“裴靈獻曾經同我說,這白石是他們南羌人的神靈。”
此時看來,卻還是令她覺得有些發怵。
“等到珠樓娘子故去之後,便將這些東西拆去,將這座府邸讓給城中一些因為戰爭失去屋舍的災民吧。”
把裴俶的痕跡全都抹去了,也就不會有什麼所謂的“災厄”了,會是另外一些人的“新生”。
除卻行宮之中的那些俘虜,城中的許多人也要安置,那是她將要考慮的事。
他們已經走到珠樓娘子所住的院落之前,觀若同晏既點了點頭,準備進屋去。
晏既便道:“阿若,你進去陪她說話,我就在院中等你。”
觀若想了想,“不必了,你不如去裴靈獻的書房之中逛一逛。或許他走的匆忙,還會留下一些有用的東西。”
晏既在院中等待的是一個無辜女子的死亡,儘管這並不關他的事,可是觀若想到,還是會覺得有些難過。
她今日格外多愁善感。
晏既也就沒有堅持,“院落周圍都有我的人在把手,若是有什麼事,你同他們說一聲,我很快就會過來的。”
觀若點了點頭,見晏既轉身出了院門,才終於定了定自己的心,朝著房中走去。
走進屋中,便先是一陣濃重的草藥氣息。珠樓娘子的病,“移光”之毒,已經不是這些草藥能夠吊的住的了。
日陽高照,房中卻是昏暗的。氣息並不流通,十分沉悶,幾乎令人覺得有些暈眩。
若是不是走到近處,觀若甚至看不出來床榻之上還有一個人,比起上一次相見,珠樓娘子瘦的越發厲害了。
曾經的容顏再也不見,小小的一團,縮在床榻一角。
她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像是十分安寧地睡著,叫人不敢,也不忍心打擾。
觀若在她床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沒有任何動靜,呼吸卻尚算算平穩。
才轉過身,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窗子,讓窗外的光線透進來了一些,也讓室內的空氣得以流通。
這樣的地方,便是身體康健的正常人,也是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