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請上座!
“皇上今日宣臣入宮,就是為了這樁舊案?”他淡淡道“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定奪,又何必再問?”
其實在今夜進宮之前,他就有所料想,原本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因為那日在國子監的事情緊張了不少,一直僵持著,但她今夜忽然將他傳喚進宮,還特地宣他來芙蓉殿,其中深意,不難揣摩。
聽了他的話,楚辭攥緊了拳頭,按捺住莫名的慌亂,“先生不要誤會,朕當真沒有彆的意思,今夜喚先生前來,隻是想問一問……”
她還未說完,沈知行已經抬起了眼眸,直直望著她,她在他眼中看到無儘的涼薄,明明站在那裡的就是他,卻令人感到難以言喻的陌生,好似平時的溫潤如玉不過是偽裝,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她愣住了,一時忘了言語。
“皇上今夜請臣前來,想必已經查清楚了。”沈知行笑了笑,一如往常,仍是那般坦坦蕩蕩,“臣確實是李澤李尚書之子,入朝為官隻是想借機重審舊案,皇上你所顧慮的,確確實實是事實。”
此話一出,在耳中宛如雷聲轟然炸開,自從看到密信之後,楚辭就惴惴不安,想要問又不知怎麼問,她從未料到他會這般直接地說清所有的事情,絲毫沒有畏懼,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話語也破碎了起來,“不、不對,父皇曾說過,你是一心效忠北亓的,否則也不會將朕托付給你,他不會看走眼的!”
沈知行沒有言語,仿佛她的信任在他麵前不值一提,輕如鴻毛。
僅存的一絲希望也因為他的沉默灰飛煙滅,楚辭心頭一沉,像墜入了冰窟,周身泛寒。
她閉了閉眼,聲音也小了很多“……就算是你確有隱瞞,但如果你隻是想重審舊案,為何你還要悉心輔佐朕?”
“悉心?”沈知行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語氣中帶了些淡淡的嘲諷之意,“……逢場作戲罷了,何談悉心。”
宛如一個溺水之人想要抓握浮木,楚辭莫名地急切了起來,“你胡說!”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你入朝為官已有五載,如果為了重審舊案,那為何從不提及此事。”
麵對她的追問,沈知行沉默不語,四下儘是令人不安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再次開了口“臣不過是再等一個讓李家翻盤的時機。”
這句話落在耳中,殘忍到讓她難以承受,什麼都說不出,隻得頹然地呼出一口氣。
“當初,先皇聽信一麵之言,就認定家父貪腐,將李家滿門抄斬,臣又怎麼會去重提舊事?”沈知行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沉,“可家父為官向來清正廉潔,兢兢業業,從未有過貪腐之舉,家中也無華貴擺設,這樁貪腐案,明明就是有人栽贓陷害。”
他說的話,楚辭一句也沒聽進去,隻覺得身子乏力,頭疼的要命,她巴不得現在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夢,醒來的時候仍是原來那般。
暗衛遞來密信的時候,她簡直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愛慕了這麼多年的人,居然是罪臣之子,當年李家落難被仆人掉包逃出生天,後來改名換姓高中狀元,入朝為官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露出半分破綻,若不是方君隱為了換取解藥提及了幾句,她打死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過往。
在她心中,沈知行是清冷自持之人,好惡從不顯露在麵上,對她也是始終保持著距離,少有交付真心的時候,一旦有所逾越,他會立即退得更遠。
她早該想到,他這樣刻意,一定有原因,可是她太過遲鈍,到現在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惜他們二人之間,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不瞞皇上,微臣這些年,確實一直都在查探消息。”她思索間,沈知行上前了一步,雙手在胸前交疊,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既然皇上已經知情,那微臣懇請皇上,重審李澤貪腐一案。”
雖是早有預料,但他當真這麼說了,楚辭還是不知該如何應付,雙手顫了顫,眼神也飄忽不定,就是不肯落在他麵上。
她沒有回答,心頭情緒翻湧,沈知行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久久沒有動,殿中的氣氛愈發緊張,他的話語帶著濃濃的壓迫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手邊的卷宗一下子有千斤重,她將那些寫著李尚書罪責深重的卷宗推到了一旁,擱在案上的手攥成拳頭,又鬆開,這般重複了幾次,她終是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頹然道“……朕做不到。”
聞此,沈知行周身一僵。
如今朝中的情形,她雖有名頭,但根基不穩,並無實權,朝臣們對她恭敬,私底下卻對她不屑一顧,認為她一介女子,婦人之見,根本做不來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