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請上座!
她這一子,落得毫無章法,生生攪了局,沈知行歎了一口氣,換了白子,有一搭沒一搭陪她下起棋來。
楚辭單手撐著腮,打量著棋局,窗外的日光映照著棋子,將棋子照得晶瑩剔透。
她暗自琢磨著該如何落子,嘴上一直沒停,“對了,淳於晗離開時,還與朕承諾,隻要三月之後他們二人相安無事,就與朕說一件事。”
察覺出黑子有向外延伸的意圖,沈知行輕描淡寫地落了一子,便阻擋住她的去路。
在她瞪大眼睛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回了一句“什麼事?”
果不其然,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朕也不知道……不過,她說的,肯定是朕最想知道的事情。”
事情到此,還有許多不解之處,她雖然不想燕闕死,但也沒有施救,那些救走燕闕的人,身份還令她頗為在意,為今之計,隻有從淳於晗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燕闕一被救走,她心中就有了思量,淳於晗殺不得,諸多疑點,她是唯一突破口。
心裡堆積了不少事情,想到一件,其餘的也就都被想起,實在是讓人難以消受,楚辭晃了晃腦袋,將這些事情甩到一邊去,轉而說起了其他。
“現下淳於晗還沒有全心信任朕,可時間久了,她會信任朕的。”她絮絮叨叨的,“這傷受的也算是值了,不重,還能換來不少消息。”
不論怎麼說,有失必有得,得的比失的要多,就是值得的。
正琢磨著,楚辭忽然想到了什麼,坐直了身子,抬手拍了拍平坦的小腹,由衷感慨了一句“最讓朕舒心的,還是從今以後不用擔驚受怕被人戳穿假孕一事了。”
說著,感受到了沈知行望來的目光,她咧嘴一笑,賊兮兮的,“先生若是覺得可惜,不如……讓朕當真懷個皇子?”
天底下的姑娘家,也就隻有她一個臉皮比城牆厚半分不矜持,聽到這種言論,沈知行手一抖,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並不怎麼想搭理她。
他雖是沒有理會,但楚辭的興致依舊高昂,沒有受到半分打擊,她端詳了半晌棋局,猛地發現了一處白子有所疏忽,她連忙舉著黑子,“啪”一下擱在棋盤上,興奮地說道“破局!”
以為勝券在握,她在對麵兀自激動著,沈知行的麵上始終沒什麼波瀾,隻是掃了一眼,便從容自若地將白子落在她方才擱下的黑子前,斷了它的氣數。
在她傻眼時,他淡淡道“入甕。”
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了,楚辭連忙湊近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看棋局,這才看出不對勁來。
自打方才白子就頗有讓步,她還尋思是他故意讓著她,所以一時激動就步步緊逼,可如今看來,他表麵上是在退讓,實際上另有圖謀,趁著她不注意,就將她的道路儘數阻斷。
好好一個膠著局麵,生生被她下成了爛局……
自覺是臭棋簍子,楚辭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巴不得立馬“毀屍滅跡”,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偷摸摸伸出手去,想暗搓搓將那一子拿回來,可她的指尖剛剛摸到,就被抓了個現行。
棋盤之上,沈知行輕輕用食指壓住了她的指尖,看著她局促的模樣,道了一句“落子不悔。”
“朕、朕沒悔……”楚辭低著頭,小聲嘟囔著,“朕就想看看,若是這子放到那邊,會不會……”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完,因為指尖在此時被他握住,翻了過來,正露出指腹上的傷疤。
彼時淳於晗步步緊逼,她摔倒在地,手撐著地,難免被石階上的砂礫碎石劃傷,不過都是些細小傷口,如今已經結了痂,留下略微深的痕跡。
對麵,沈知行垂著眼睫,被陽光照耀成淡淡的金色,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指腹上,沒有言語,隻是眉頭輕皺,隨即舒開。
他歎了一口氣,似是極其無奈,“以身犯險的事,以後還是不要做了。”
楚辭先是愣了愣,隨即抬起頭來望向他,心裡頓時比喝了蜜還要甜,忍不住抿著嘴笑了起來,聲音也跟著輕了許多。
“不必擔憂朕,若是那時朕躲避不及,暗衛肯定會出來押住淳於晗的,就像淳於晗用自己的命賭燕闕的命一樣……”她說著,忽的有些感慨,“朕也是在賭啊。”
想到了那日的驚險情景,她仍心有餘悸,思緒不由自主飄遠,在她走神時,沈知行放開了她的手指,將方才落下的黑白子互換了位置。
楚辭有所察覺,偏頭看過去,見必輸局勢因為二子簡單的互換而變得微妙了起來。
他收回手,輕聲道“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