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李辭思考了一番繼而滿臉認真的說道。
黃伯奚大笑著不說話,倒把趕車的那位車夫嚇了一跳,趕忙探進腦袋來瞄了一眼,見沒有任何情況又專心趕路去了。
車隊前列的曹輕侯精神飽滿,此時官道之上幾乎沒有往來人群車輛,可說是暢通無阻,即使如此也得左右提防不敢大意。
望著夜色預計今日出不了關內進不了西涼。
是說這關內與西涼交界處有座無廟堂管理的布衣鎮。不屬於關內,不屬於西涼。
布衣鎮中並不盛產衣裳,早年間也並非叫做布衣鎮,這名字的由來據說是因為鎮上往來僧侶很多,而僧侶皆穿布衣袈裟,故而不知從哪年開始,這座小鎮便有了布衣這個名字。
百年之前存瑞帝君分封西涼王時曾將這座布衣鎮納入西涼地界,但西涼王並未將此地納入版圖。帝君不過問,西涼王也樂得由這座小鎮自生自滅,小鎮以北是關內,以南是西涼。
曾有許多士子書生大膽猜測,致使西涼王放棄布衣鎮的主要原因或許是因為幾千年前那位道家鼻祖陸放歌曾在此地一劍屠殺惡龍,後人便傳言這布衣鎮是屠龍地,是煞氣極重的晦氣地。
由於沒有廟堂管控,這布衣鎮上花燈酒肆比比皆是,天下各處美酒都能在這找出些許來。勾欄之上風塵女子皆淡抹胭脂懶散的拍打著蒲扇靜待尋歡客登門造訪,更有難登大雅殿的賭坊如花開遍地,時不時有垂頭喪氣的背影走出門外,有意氣風發的男子闊步走進。
鎮上的生態環境在沒有外來勢力阻礙、乾涉的條件下野蠻生長,許多尋花問柳之人、紙醉金迷之人常年湧入,各式三教九流之輩也喜於彙聚於此。所以這布衣鎮並沒有屠龍地所謂的荒涼和破敗,反而繁花似錦一派生機,倒成了迷醉此地之人口中的歡喜地。
布衣鎮上雖然魚龍混雜,但其中流傳著一句老話“隻要身上金銀足夠,敢來布衣鎮上瀟灑一番,那此生便再無遺憾。”在這鎮上隻要有銀兩,每個人都能活的猶如那天上遊仙,有人不遠千裡前來花錢買快活,但更多的是不遠千裡慕名而來淘金銀。
布衣鎮造就許多人日夜聲色犬馬,也造就許多人卑躬屈膝滿臉奴性,這般無拘無束之地是非最是多。吸引各處僧侶前來的原因無非就是見到路有枉死骨時,誦經超度求一份功德,得一份造化。
更有些僧人會借助自身寺廟名號,妄自菲薄去勸說這群迷途兒回頭是岸勿要虛度光陰,往往換來的是冷眼相加,倘若有些名氣不大的寺廟中出來的僧人這般去照本宣科,下場怕是少不了一頓胖揍。
有人說僧人所求無非兩種,其一是求的自身一世大自在,隻問經文梵音,這與道家練氣求飛升有異曲同工之處,其二便是以我佛法渡天下人。佛門之中,心懷渡天下的僧人算是多數,前往布衣鎮上求功德的僧人,該是算得上是渡天下人。
布衣鎮從日初至夜深始終伴隨著酒樓喧囂聲、青樓箜篌聲,聲聲不絕,從來不知停歇。
有位脖戴佛珠的身背經箱的小沙彌獨自傳法布道幾百裡途徑布衣鎮,已在鎮上逗留了數日之久。走在夜色下的布衣鎮上,充耳不聞街邊從不分日夜的酒肆青樓賭坊傳來的喧囂聲,準備去一處深巷內蜷身安睡。
那處深巷是鎮上普通人家的後門,夜晚時分從來不會有人經過,又遠離大道喧囂,甚是安寧,小沙彌已經在那睡過好幾天。以一地草席當床,以幾件換洗布衣做被,幾百裡路都是這般睡來,一雙草鞋倒也算牢靠,也不見掉線穿孔。
小沙彌習慣性的在深巷口的小池塘前停步,將裝滿衣物的經箱卸下放在一旁,蹲下身來用雙手作盆盛水貪婪的往臉上撲,用小沙彌的話說這叫入睡見佛祖要先洗去風塵。
但今天這位小沙彌看的出來心情似乎不太好,拚命的打水洗了幾次之後滿臉頹廢直接一屁股坐在池塘前,望著湖中倒映出的月亮怔怔出神。
或許覺得這般也不是辦法,賭氣般的起身用袖口擦儘臉上水跡背起經箱走進深巷儘頭,走進今夜的棲睡之地。
小沙彌躺在堅硬的草席上久久不得睡去,這草席還是以前路過秦嶺是一位好心施主給予的,算是一份小造化。
不得入睡的原因不在於這張草席,而在於今日發生的一件事情。
小沙彌的一日三餐都靠化緣,要麼在酒樓,要麼在民居,多數人家都會稱讚這位小沙彌的不容易而給些吃食,有好心的還會多給些讓小沙彌慢慢留著吃,那些多給的食物都放在經箱當中存著。
化緣最忌周而複始,這幾日在布衣鎮上小沙彌都換著酒樓民居化緣,今日晌午便在一家酒樓前化緣,整個過程都很順利,酒樓老板是位麵容和藹的有點胖的施主,給了足夠吃兩天的饅頭,小沙彌笑的合不攏嘴。
但在對麵一座兩層樓的門口傳來罵聲引得小沙彌轉頭觀望,這麼些天來小沙彌知道那地方叫賭坊,一群人沒日沒夜的往裡跑,也有人不斷的從裡麵出來。
小沙彌最初隻是覺得好奇也沒去多加關注,但這次裡麵動靜有些大,小沙彌忍不住背著裝滿饅頭的經箱跨著步伐走近前去,在賭坊門口探出個腦袋朝內張望,門口幾位虯髯大漢也不阻攔。
事情,便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