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問劍!
盤龍臥虎宮,著一襲龍袍的天堯帝君迎著漫天大雪,領著一群黑甲守衛及四位銀甲軍士消失在視線中,也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下,有兩代帝師之威名的披裘老者目光淩厲神情肅穆,站在簷下久久不願離去,僅是默念道“這數十年無數次的博弈,各有勝負手,今日這盤棋,就看你王家是否有這份膽量!”
官道之上,秦蕭楚與舒梓璃雙騎並肩而行,天下都城金陵近在眼前,通體漆黑的三丈城牆被風雪拍打,流淌出無數水漬,而這些水漬漸漸被冷凍成尖利的冰雕而粘在城牆之上。
今日的官道如同往常一樣車水馬龍,唯一的區彆在於趕路的速度都極慢,都在擔憂一個打滑造成人仰馬翻的局麵。
秦蕭楚望著眼前那座巍峨且恢宏的城池,心中不由的生出無限感歎,這就是金陵,是三千裡地的終點,就在愈發臨近這座城時,久居於極寒北域的秦蕭楚卻莫名感覺到寒風刺骨,不是那些向自己侵襲而來的飛雪,而是發自內心的心神不寧,轉眼去看舒梓璃時,卻發現這位奇女子將鬥笠壓低以抵擋迎麵飛雪,模樣還有些狼狽,秦蕭楚也就此打消開口去交談的念想。
金陵城四四方方,也藏著四位聖人,何為聖人?朝堂與坊間對此觀點並不統一,朝堂認為,聖人是隨存瑞帝君當年打江山的建國功勳,是功績蓋天之人,而坊間則故意輕其功績重其武學,幾位聖人誰不是二境、三境之人?就說秦家大聖人,雖說已是百十好幾一把的年紀,卻已經爬到大乘境界的門檻,隻差一步之遙便能睥睨蒼穹自得一份逍遙。
盤龍臥虎宮位於金陵城東邊,緊靠著萬裡汪洋的東海巨浪,據說帝君就常常喜歡攜一老者登高樓而一觀滄海的巨浪滔滔,即使是高樓之上的守衛觀之也是心潮滂湃。
金陵三大世家的家主都是這四大聖人之人,秦家家主秦昱更是四大聖人之首,說不上權傾朝野,曾經卻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隻是在近些年中,秦家這位大聖人似乎有退隱田園之意,時常借故不上朝不說,對於朝事也三緘其口漠不關心,有多嘴之人說這位秦家聖人是一門心思鑽進這邁入大乘境界的奧妙萬法中去了,也有人說這位戎馬一生的大聖人是大限將至在求一份清閒,不論何種猜測,帝君都不曾去做出任何刁難的舉動。
但僅隨著秦家大聖人對於朝事的這份敷衍與輕視,自身也逐漸從位極人臣的高台上跌落下來,這並非人力為之,是趨勢所在,你不奮進,自然會有彆人不願跟在你身後原地踏步,秦家大聖人四大聖人之首也變的空有其名。
金陵餘下兩家中的孫家聖人生平少言寡語,雖說脾氣有些暴戾,但孫家子弟待誰都是和和氣氣,都說出手不打笑臉人,不論金陵孫家的子弟有意無意在城內犯了大忌小忌,隻要賠上孫家一張笑臉都能相安無事。
而王家心懷鬼胎是人儘皆知的事兒,且不說靜音島上那位菩薩出世隻去王家府邸令人難以猜測,就說王家與北方幽州王的眉來眼去互相鼓勢就已拋出許多問題令人浮想聯翩。
金陵三大世家各有一位聖人,餘下一位聖人旁人卻不得而知,因為無跡可尋,興許是那位兩代帝師的帝君孤臣,興許是深藏盤龍臥虎宮而不出世的高人,外人無處得知,也沒人知道是誰。
大雪下的金陵風聲呼嘯,也許有許多人因此而坐臥不安,孫大聖人、王大聖人、秦大聖人的府邸都位於盤龍臥虎宮的南邊,同樣各有有異動。
在一座掛有‘秦府’二字的府邸中,一位鬢發漆黑卻滿臉皺紋的老者在府中前廳拄著拐杖來回踱步,看的出來神態焦急不已,也看的出那一頭黑發的清奇,這位老者辨識度極高,正是秦家家主秦顥胞弟秦昱。
在老者麵前有兩位中年男子及一位年輕女子整齊站成一排,除去那位女子,其餘人等都是大紀國廟堂上常見的熟麵孔。涵蓋老者在內,三位男子皆是位列於八神將之中的猛士,而那位麵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女子也自領一襲風騷,是金陵城內出了名的酒壇子,是千杯不倒之人,如若哪家酒肆有幸迎來這位秦家女子進店,定然是會賺的金銀滿缽,這是外話姑且不談。
然而這位奇女子即使在長輩秦昱麵前依舊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從腰間取出小酒壇飲上幾口,一口清酒還未入喉,容貌蒼老鬢發卻漆黑的秦昱尋常時候基本都是視而不見,這回卻甚是反常的怒喝一聲“喝!以後醉死在某處可彆說是我秦家的人,我秦家可丟不起這人。”
莫名被吼的女子頓時不服氣,也沒有開口反駁,僅是在怒發衝冠間直接將小酒壇摔碎在地,麵容清奇的老者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位女子竟會這般叛逆,當即顫顫巍巍氣的說不出話,揚起拐杖作勢要打,反倒是女子身旁同樣以站姿著的一位中年男子急忙挺身而出替妙齡女子擋住這一拐杖,拐杖力道不輕,中年男子咬緊牙關忍疼悶聲不響,待到那陣痛消散才麵向秦昱雙膝跪地開口說道“爹,鈴兒不懂事,您彆動怒。”
秦昱一杖雖然打錯了人,勁道也沒有絲毫減弱,此時已收回拐杖打算越過擋在麵前的兒子再度朝那位嘔氣的女子打去,不依不饒,氣氛瞬息萬變更為嚴肅,另一位中年男子見勢不妙急忙拉扯住莫名怒氣橫生的老者,出言相勸道“叔父,鈴兒還小,往後在教訓便是,您可彆在傷了身子。”
先前挨了一杖之痛的中年男子借勢也出聲嗬斥道“鈴兒,跪下!給爺爺賠禮。”
秦昱餘怒還未消,但那位被呼為鈴兒的少女卻嘟著嘴不管不顧倔強的轉身朝著屋外跑了出去,秦昱見勢更為火冒三丈也不去追,隻是徑直重重的扔下拐杖哀歎一聲,呼道“秦家,大勢已去了。”
兩位同輩的中年男子互相對視一眼,神情低沉隻能無奈的搖搖頭,此時風雪金陵城,家主閉關已經數月之久,秦家一直靠著秦昱主持大局,這北域來的新鳳雛即將臨近,相比於王家在城頭早已做好準備,秦家這位家主卻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不出關也不出言。
門神曹輕侯、舒梓璃已經先後派出,秦昱有苦難言,眼下可用之人少之又少,秦家後輩人才凋零,曾經試想過要以隆重的夾道相迎,不曾想卻是半步難邁。
已經跑離秦府的少女鈴兒在府門前四周張望,思量著該去哪家酒肆放肆一番,這秦家之事本就與自己無關,在秦家,女子鮮有話語權,更何況自己這等還未滿二十的女子,更是如此。
迎著風雪的少女張望了好一會兒似乎拿定了注意,準備踩著小碎步朝南邊街道走去,那裡有一家酒肆,都是上好的佳釀,方才的鬱悶也隨著漫天的飛雪冷凍在地,結成了硬冰。
鈴兒心情大好,卻忽然沉下臉來,因為感覺到身後有人尾隨,還不等鈴兒反應過來,身後大概從秦府門前就跟隨而來的人影已經出現在跟前,二人皆是身穿將自己包裹到嚴嚴實實的裘袍,其中一人冷聲說道“秦家小姐,金陵城內冷,城外亂,可回府中歇息,勿要出門閒逛。”
少女無動於衷,莫名問道“王家的?”
對麵二人並不答話,隻是固執的擋在身前,鈴兒臉色不爽,又沒有其他辦法,隻能掃興的打道回府,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道清脆而熟悉的聲音“鈴兒。”
已經轉身準備打道回府的鈴兒扭頭去看,是一位臉上被凍的通紅的少年,少年一陣狂奔,無視兩位看似不像秦府中的人,直接來到鈴兒身前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顯然是跑了有段路程,平緩了許久之後才附在鈴兒耳根前激動的說道“你猜的果然沒錯,帝君出來了。”
鈴兒一成不變的擺著個臉,看了看要將自己‘送’回秦府的兩位裘袍男子,二位男子也有聽見這位莫名從遠處跑來的少年所說的話,似乎是預感不妙,當即退散而去。
金陵城西門口人來人往,城牆上城牆下,除了那些必須站崗的守衛,幾乎沒人願意多做停留,就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之下,唯獨有兩人顯的很是奇特,因為這二人站在官道旁麵朝西邊而望紋絲不動,其中一人麵如黑炭蓄著短須,看起來凶神惡煞,另一位眉眼間英氣十足,一頭長發學了名山道長用子午簪紮起,卻沒有名山道長那般的超凡脫俗,反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放在平常興許會讓路人冷俊不禁,但此時誰不是低頭忙著趕路?誰又願意去瞧上一眼。
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於腦瓜有些秀逗的二人也不知就這般狀態站了多久,各自一身看似昂貴的錦衣表麵早已落滿雪花,倘若就這般站幾個時辰,隻怕會成為孩童們的視為玩物‘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