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悠點頭。
兩人走出圖書館,在校園裡徐步而行,天漸漸熱了,月色下花香浮動,偶爾有夏蟲呢噥。
羽悠腳上一雙裸色綁帶羊皮芭蕾鞋,軟軟地踩在地上像花瓣一樣無聲無息。夜風乍起,白色連衣裙寬大的a字下擺在風中翩飛,愈發顯得她小腿纖細。
辰辰腿上這條直筒褲又短了,露出一截筆直小腿,寬大的白襯衫隨意地飄垂在外麵,正好遮住了他纏著繃帶的小腹。
“幸虧有了你的筆記,那兩門最讓人頭大的課才沒落下太多,謝謝你。”辰辰先開口。
兩人從湖邊繞過了大草坪,羽悠仍沒說話,辰辰不禁抬頭看她,她今天挽了個丸子頭,像極了從《羅馬假日》中走出來的赫本,月色下,尤其顯得意態淡遠,又如同淩波微步的仙子。
借著草坪中地燈照射上來的昏黃光線,辰辰察覺羽悠神情黯然,便問“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那天,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那種地步,連累你受傷……”羽悠臉上帶著深深的愧疚。
辰辰笑著搖搖頭說“這不能怪你。你都勇敢地衝上去了,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點兒後怕,你當時真的太衝動了。”
月色下的湖麵泛著粼粼波光,羽悠望著山上禮拜天巍峨剪影,她聽出辰辰語氣中的心疼,停下腳步,說“我當時,沒有彆的選擇,不冒險衝過去的話,傑夫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羽悠深秀雙眸望向辰辰繼續說,“不過,讓我比較安心的是,我看到你就在不遠處,而且,還看到了你正準備撥電話。”
辰辰心裡湧過一道暖流,他沒想到,羽悠竟是那樣信任自己,但他仍心存疑問,以羽悠的理性冷靜,不應該去做這種冒險的事啊,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自己並不能全身而退呢?”
“我真的以為我可以……”羽悠說著垂下眼簾,從書包裡掏出一條項鏈,遞給辰辰。
辰辰站定,仔細觀察手裡的項鏈。
這條項鏈以玫瑰金打造,不是女生們喜歡的幼細精巧款式,鏈子是環環相接的坦克鎖扣樣式,不僅笨重而且老派,項墜更是獨特,是他之前在任何首飾店裡也從未見到過的形製,做工卻精美得令人咋舌。
一個豎直呈銳角的圓規和一把帶刻度的直尺組成項墜的外觀框架,直尺被柔化,呈現出飄帶狀的圓弧形,從下麵托住圓規。圓規的兩腳之間有一隻張開羽翼的天鵝,低頭俯視著巢中的幼雛,猛一看,天鵝的形狀有些像字母g。天鵝上方是一個血紅的琺琅十字架,在圓規的頂角夾角處,也就是十字架的正上方,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而圓規的頂部,被設計成了一頂王冠。
羽悠目光投向遠處的山巒,淡淡開口“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他說,這條項鏈可以代替他守護我,還說有了它,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嗯,設計的確很不一般,特彆是這個項鏈墜,會不會有什麼寓意?”辰辰在手裡,背麵和正麵完全相同,並沒又如他期待,鐫著些什麼字跡。
羽悠回眸看著辰辰,說“我長大以後,從書籍中了解到,直尺和圓規,還有圓規夾角中的字母g,都是共濟會會標裡的重要元素,而這朵紅玫瑰和十七世紀德國的一個叫玫瑰十字會的神秘組織有關,我推想,這或許是共濟會某一個分支,象征權力的重要物品吧。”
辰辰若有所思道“大家都知道,凱文家族長期以來都是共濟會的成員,怪不得那天他看到這條項鏈的時候,明顯表現出緊張和慌亂,立刻製止了他的那幫小弟胡來。”
羽悠懊悔地搖著頭,說“都怪我,對這樣一個項鏈寄予了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希望。什麼權力象征,不是仍然害你受傷嗎?或許我本來就不應該相信網上胡亂說的那些話,不應該相信爸爸……”
辰辰聽出羽悠的語氣裡有無可自拔的痛苦,還有深深的無奈和自責。
月光為羽悠憂鬱的側顏投射下淡淡陰影,她的眉毛很淡,籠著愁緒,一雙眼睛在暗夜中卻如兩泓清泉,泛出微光,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棲在泉邊展翅欲飛的墨蝶,輕輕扇動著美麗的蝶翼。
見羽悠愁眉不展,辰辰安慰道“這件事怎麼能怪你,你是見義勇為的那一個,其實,能在那樣的險象環生中死裡逃生,已經是我們倆的幸運。”
停了片刻,辰辰似乎想起什麼,問道“恕我冒昧問一句,這條項鏈你爸爸親手交給你的嗎?”
“是的……不,我不確定。”這樣一個對小學生來說都簡單異常的問題,卻令羽悠陷入困惑。
在她模糊的記憶中,這條項鏈確實是爸爸放在她掌心的,隻不過,那時她還很小……她閉上眼睛,在心中珍藏的記憶中,努力搜尋關於爸爸的那一部分。
忽然,羽悠想起前幾天的催眠,在催眠夢境中,見到了許多和記憶截然相反的畫麵之後,她對自己珍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不在那麼篤定。她感到自己的心如同一座被盜掘過的古墓,而關於爸爸的記憶,就是墓葬裡的那些幾百年前的藏書。曆經歲月的書籍,紙張泛黃,字跡斑駁不清,還有不少缺失破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