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清秋道……嗬嗬……”清歌笑出了聲,卻是比哭還要難聽幾分。“千年前清秋道長白真人取我性命,如今千年後我竟是被騙著心甘情願忍痛取毒救治他的女兒!我怎肯!”
清歌手掌張合,獨幽琴赫然出現。“這獨幽琴是清秋道曆代師尊相傳法器,我用此取你性命,也對得起你了,琴柔!”
從前月白沒教給她的,她如今也斷不用他再教,因為她已全會了。如今清歌何須再進榕惜殿,隻用意念一動,這天下地下,便都可去。
不過一眨眼,再睜眼,她已在月白與琴柔麵前。小姚此刻已是不在此處了,清歌冷笑一聲,看向二人,定然是作甚見不得人的事才會將小姚遣走罷。
說實在的,清歌眼下不僅是舊恨新仇,又加上了一層醋意。
“清歌?!”月白看向清歌,臉上滿是驚訝,這是清歌第一次見他竟還有如此震驚之時。
“不錯,是我。師父?”清歌一笑,這聲“師父”尾音上挑,叫的頗有一番玩味在內。
月白想要上前,卻被清歌輕易躲了過去。
“清歌,你怎會如此模樣?”
“師父說笑了,師父難道不是早知我是厄仙轉世?”說到此,清歌手指撥動了一下琴弦。
“清歌…”月白竟是什麼也說不出。
“師父…不,不該這麼叫了罷。今日我來,是取琴柔性命的。你該明白我說的意思罷…你若識相,便不要相攔,可懂我說的意思,月白?”
“清歌!”月白聲音一冽,擋在清歌身前。
“我都說了你不要相攔!”清歌伸手推了他一把,不過三成法力,卻不料月白竟是後退好幾步才將將站穩,隨後又悶聲咳了幾下。
清歌心中一駭,她不過是輕輕一推,並不想傷他的,她又怎舍得傷他?可月白竟是…對了…從方才她進來便察覺月白身上仙氣不對,原也並未在意,眼下竟是…竟是發覺,他身上不過隻剩一半修為。
那他的修為去了哪裡?
不…不對…
不是今日才少的。
那日小姚說毒不能根治,月白離開一個時辰後回來,便是十分虛弱,隻是那是她修為尚淺,並未探得他失了修為。如今想來,早在那日,他便失了一半修為,不然那日,他又怎會因她的衝撞便向後踉蹌。
清歌想明白了,心中卻又是一沉。月白身為清秋道師尊,卻為琴柔一切不顧,甚至寧願散了修為,他…清歌苦笑,卻是不叫他看出,反是故作輕鬆的朗聲道“月白,你身上隻剩這點修為,便不要逞強擋在我的麵前,你該知如今你已斷然攔我不得。”
“清歌,莫要傷她。這是我與你的恩怨,你有什麼怨儘管衝著我來。”月白又向後退了幾步,擋在琴柔身前。
“衝你去?嗬。”清歌笑了,卻笑的僵硬之至,“月白,在如意城你曾救我一命,也算是有恩。如今我也饒你一命,過往恩怨一筆勾銷,你我再不是師徒,也沒有彆的關係。若是你不讓開,你便陪著她一起死,你看如何?”
清歌如此說,琴柔聲音似是染上了懼意“月白”
“琴柔,你彆怕。”月白道,又看向清歌,見她手指已重新搭在琴弦,道“清歌!你可知你在作甚?”
清歌挑了挑眉,心底怨氣更大。清歌,你可知你在作甚?這句話她是第二次聽到了。而第一次,是在榕惜樹林外,月白起了薄怒質問她“你可知你在作甚!”可惜,那時她以為他是在乎她的,如今看來全是笑話。他不過是怕她若是走了,無人能救琴柔罷了!
唇角又一勾“我自是知道的。”
月白目中皆是痛楚,說不清也道不明,隻得什麼都未說,而是輕輕一歎,道“收回獨幽琴,我帶你走,把這一切全數都告知於你。清歌,信我。”清歌一窒,有那麼一瞬想要相信。
“清歌,信我。”
“清歌。”
……不,彆叫了。
清歌隻覺痛的比剛剛恢複記憶之時還要難以忍受,因為那隻是頭痛,而此刻是心痛。
他叫她,再如何信他?
就是因為一次次的無條件相信,此刻才麵對真相痛的無以複加!
“彆叫了……彆叫了!你要告知我什麼?真相就在眼前,我自己會看!”
清歌崩潰,再也撐不住,抬起頭竟是指尖一彈,向著琴柔射出一枚琴釘!
其實清歌這一枚琴釘本無意殺她,隻因月白在她身前是定會為她阻擋,而她是斷不可能忍心要了月白的命,遂這一琴釘隻用了三成法力。這與方才推月白那一掌所用法力相同,那時月白並未料到清歌出手,所以被擊的都退了幾步,而眼下,月白是傾心護著琴柔,這三成功力,他斷然是接的下的。
可……誰都沒有料到……
沒料到……沒料到月白竟是眼睜睜的看著那琴釘射來,不做任何防禦,在終了竟是敞開胸膛,去迎那枚琴釘!
“月白!”當清歌意識到月白乃是一心赴死,想要收手卻也晚了,她一個閃身卻隻來得及接住月白從床邊滑下的身子,鮮紅的血,濕透衣袍。淡淡的竹青色,已被染成重綠。
“月白!月白”你清歌喊道,“你在乾甚!為什麼不接?你為何赴死?”
月白的身子一點點的開始消散,他留給清歌最後的話是“我欠你的,我來還,你放過琴柔。如此,你可會原諒我?清歌……”
這是月白留在這世上最後的話語,也是他最後一次叫那個他曾叫過無數次的名字。
“月白?月白?月白!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即使是你死你也要護著她?”清歌沒有哭,木然的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淚卻順著眼角不斷滴落。“嗬。好!好!好!月白,算是你心狠!”
仙魔本一家,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更何況,清歌前生今世都是被所有人遺棄的仙!這樣的仙,要來何用!
“啊!!!”清歌揚天長嘯,有重紫色光芒在她身周翻飛,待光芒落下,她的眸中都被染成了重紫。
“既然我是仙,你們傷我,負我,欺我,辱我,那我便不做仙!既然說我危害人間,那我便成魔!既是我傾心相待之人無心與我,我便殺光這世上得有情郎之女子!”
清歌眼淚乾了,唇邊隻剩不可一世的笑意,回頭往床榻上看了一眼,那琴柔早已氣絕了。許是被嚇死的,許是月白身死之時死了,又許是被方才魔氣衝撞死了,但清歌已經不在意了。
清秋道近日安靜,此刻也並未有人。清歌出了榕惜殿,走了幾步,看著九重殿前空蕩的土地,心道既是無人得見,便留那些弟子一命。
總之有一天,她是要殺儘她不順眼之人的。
清秋道外榕惜樹已然枯了去。
清歌回頭最後看了一眼,仿佛耳畔還有誰的昨日話語
“若是為師身死,這榕惜樹林也會隨之枯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