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錄!
林妙之又哭了良久,許是最後哭累了,才回了自己的廂房之中,而此時,天已然擦黑了。
九思回到房中,垂目望向自己的胸襟,那處已被林妙之的淚水染濕了。無可奈何的笑了,這些,都是林妙之為他所流的淚水。本是氣惱林妙之如此做法,卻不曾想,竟是讓他更深陷了一步。
隻是……季如墨對林妙之那般有情,曾不惜買斷粲陽城中銀針青葉,也要博她一笑。且從那日季府門前所見之景看來,季如墨對林妙之乃是言之必從。再加上九思被關在季家府邸地牢之中之時,季如墨句句所言,都是對林妙之極為強烈的占有欲。這般心悅林妙之的季如墨,真的會同意林老爺林夫人的提議解除婚約嗎?
九思抬頭望了望天色,此時早已過了日入時分,天色已然十分昏暗了,可林老爺與林夫人,都仍未歸來。而他們二人,亦定然不會留宿於新喪的季府。
九思眉宇猛然一沉,站起身來,心道不好,隨之便聽聞手後嘻嘻索索的聲響。
大腦還來不及反應,身子便已動作,九思回首,四指並攏,用右手虎口處向前一推,按著黑衣人的脖頸迅速朝前衝去,直到那人的背部撞上床梆,又左手半收,用手肘向後狠狠一頂,隨之撞上了一片柔軟。那柔軟應是另一個黑衣人的腹部,隨之九思身後的黑衣人被頂了腹部吃痛的呼出聲來亦彎了腰,九思不曾回頭,卻雙手抬起,卡住黑衣人因彎腰而垂下來的頭,向前一翻,那黑衣人整個人都被空翻至前方,又恰好砸中又一次衝上前來的第一個黑衣人。
“哎喲…”
“疼死了…”
呼痛聲不止。
可九思卻是半點不放鬆,隻因這屋子中,當還有人才是,卻遲遲不見現身。眼下九思顧不得太多,轉身朝屋外走去,如果他猜測的不錯,隻怕此時林老爺林夫人與季如墨商討取消婚約一事,已然失敗了,且很有可能已被扣在了季府。
九思方才走了數步,便有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頭,他目光一聚,想必,這般是第三個人了。
隨之聽聞身後之人說“不曾想兩個人都製不住你,倒是本公子小瞧了你。”
這聲音……竟然是季如墨。
九思起眉,反手按住季如墨的手,向前摔去。隨之見季如墨一身寶藍色華服,身影從後至前被他九思向前摔來,而後季如墨雙腿一軀,蹬在身後門框之上,借力一彈向前迎著九思的麵門踢開。九思隨之仰頭,向後空翻,躲了過去,後半蹲與地麵,站定。
而站定的一瞬間,身後的兩個黑衣人衝上前來,分彆固住了九思的左膀右臂。
“不錯,幾日不見,你倒是大有長進。沒想到你這窺於妙之美色之人,竟也能入林家府邸。”季如墨道,“隻不過,這對於本公子而言,算不得什麼。”
季如墨抬掌,內力聚於掌心,隨之眸中殺意儘顯,朝九思胸膛拍去,九思奮力的動了動身子,卻隻覺兩側之人死命的墜著他,他動彈不得。
若是他身上,能有半分內力,便已足夠。這不知是多少次,九思有這般的念想,為何他身上高超的武藝招式套路,卻分毫內力也無。若不反抗,季如墨這一掌拍下,他九思必死無疑。是時九思雙腳後移,又卯足了勁,向前飛踹而去。
這一踹雖並未將季如墨擊倒,卻是使季如墨的推掌偏離了些許,最終拍在了九思的肩頭。
九思麵色忽而一白,嗓口一甜,薄唇抿的很緊,卻仍有鮮血從他雙唇間溢出。他的身上都就有密布的刀傷,如此一來,傷上加傷。身子就好似忽而失了所有力道,被架著的胳膊忽而軟了去,從掙著想要掙脫,到被那兩個黑衣人拖著走。他還有意識,卻又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兩個黑衣人受季如墨的指示,直到季家府邸地牢。
季府地牢,這是九思第二次到了。此處依舊是昏暗潮濕的,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兩側的牆壁之上,燃了火把。而正是因著這火把的光,讓他看清了地牢之中被關之人,不止他九思一個。
竟是……還有林老爺,和林夫人。
雖說九思早已猜到林老爺和林夫人長久不歸林府,是在季府無法歸來,卻不曾想,季如墨竟敢如此大膽,將林老爺與林夫人置與地牢之中。他們二人雖然是被固了身子,但口中未曾塞入麻布團子,見九思被押進來,頗感意外的對視一眼而後道“九思,你是怎麼了,如何也被押到了這裡?”
“因為,本公子方才去了林府,竟是見妙之五這九思私下裡暗許終身。”季如墨道“如此這般,我怎會如意?妙之今生,隻會是季府夫人,不是他一介布衣之妻!”
林老爺和林夫人若是在平日裡聽聞這一消息,許是會吃驚,然在此情景下,一切都顯得不是那般的驚人聽聞了。
季如墨走到林老爺與林夫人身側,繞有興致道“林伯伯,林伯母,明日天亮待我和妙之結成連理,我定會好生孝敬您二老。”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一切都已然十分明了。就是今日日中時分之時,林老爺與林夫人來到季府商議林妙之與季如墨婚事,而季如墨不願解除婚約,便將林老爺與林夫人二人困於府邸地牢之中。後又去林府帶走林妙之,卻瞧見了她與九思表白心意,遂在林妙之處了九思住處之時,帶走了她,並又折返,欲取九思性命。
而九思到眼下還未喪命,很顯然,是季如墨要他九思眼睜睜的看著林妙之嫁與季府後,再要他性命。季如墨想要百分百的戰勝他。
九思心中早已怒火中燒,他費力的抬起手握成拳頭,卻在還未來得及落在季如墨臉上時,被季如墨回身一圈打在身子。季如墨哪會輕易放過九思?在打上他身上之時,亦未鬆手,反倒是用凸起的指關節在他好不容易才不再出血的刀傷處單獨扭轉著擰。九思的臉血色退的分毫不剩,大滴大滴的汗從額頭滑落,乃是撕心裂肺的疼,可他的牙關緊咬,愣是不肯出聲,哪怕一聲悶哼。
九思沉眉望向季如墨,眉頭蹙的很緊,眸色冷如寒冰“不許……你碰妙之。”隨之在沒人覺得他還能發力的情況下,九思重重一拳揮像季如墨的臉,季如墨被力道衝的向後踉蹌好幾步。
九思見此,似是身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力,雙眼一黑,失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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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再次醒來,是被府邸天翻地覆的喜樂之聲敲敲打打吵醒的,似乎還有炮竹燃燒的那嗆鼻的氣味從地牢與地麵想接處的氣孔彌漫而來。九思幾息後清醒過來,急忙的掙了掙,卻發覺他的雙手雙腳全部都拷上了鐵環。而林老爺和林夫人此時此刻已然不在這地牢之中,想必是被接去了喜堂。
“……妙之。”九思輕喃出聲,隨之眼前浮現的,竟然是林妙之的眼淚婆娑的臉,她在不住的哭喊著,喊著“九思”二字。
“九思,從遇見你那一刻起,我便從未想過要嫁給彆人。”
“九思,從遇見你那一刻起,我便從未想過要嫁給彆人。”
“九思,從遇見你那一刻起,我便從未想過要嫁給彆人。”
……
林妙之昨日說過的話語一遍一遍在九思耳畔回蕩,他的頭低垂著,肩膀不止的顫抖。
……是他。是他,是他,都是他!是他九思未曾保護好林妙之,是他這堂堂七尺男兒讓心愛女子被人相逼著嫁娶!
不……不能,不行,不可,他不能看著林妙之嫁給季如墨!
心中好似有不可控的什麼東西衝破胸膛,九思隻覺腦中“嗡”的一聲,大片大片的光影記憶湧入腦海。
無以數計的過往將九思的一生全部定性,所有他不知曉的,想不通的,全部展現在他的眼前。而所有的畫麵,最後都止於,那總是笑嗬嗬的要九思為他煮上一壺銀針青茶的天訣門忘塵上仙開口說的那句話“莫問,莫思,你二人是為師親傳弟子,眼下亦已成仙,然還剩下成仙前最後一關,那便是下這塵世去曆情劫,期間法力與記憶全無。在曆劫期間你們會分彆遇見一個女子,愛上她之時,你們塵封的記憶與法力便會複原。到時你們便揮劍斷情絲,要做到無愛無恨無欲無求,隻有這般,你們才算是真正的上仙。仙魔一念間,切記……切記嗬……”
扣住九思雙手雙腳的鐵鏈開始劇烈的抖動,是時竟是隨他身周忽而震出的白色光暈砰然碎裂開去。而九思身上的衣物從腳起逐步化為虛無,身上的刀上被一道白光籠罩,後竟是全數長好,白光消散的那一瞬間,有一身純白的衣袍加綴在他身上,那是一件雪白雪白極為純淨的長袍,隻有袖袍邊緣處有水藍色分段暗紋,初次之外,通身雪白。
九思垂目,怔然的望著自己的雙手,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是的,他愛了,他愛上林妙之了,可若是能不記得過去的分毫,他又如何肯愛上林妙之?他九思愛上了誰,便是誰的不幸啊……可為何,為何偏偏是林妙之?為何偏偏是那個單純善良一笑無暇的她?從前提到那與林妙之初遇的紅亭,九思便心中惴惴,後去尋紅亭,竟真的是不見紅亭,季如墨說的對,這粲陽城中根本就沒有甚的紅亭……而這一切,亦是一切都注定好了的,比如那一日突發的暴雨,比如那一日……突然出現的紅亭。
“師父……”九思輕喃,“這一切,都是您的手筆罷。”
從上至下傳來的喜月之聲依舊還在繼續,心中那說著隻有在他九思身側才會安心的女子還在,九思的心如撕攪一般揪扯。
九思的手忽而垂下,手指與手掌未開,輕道“若水。”
一道水藍之光閃過,一把劍現於九思手中。那劍長二尺三寸有餘,劍身玄鐵而鑄,薄的近乎一折便毀,劍柄為藍白色水波紋,劍刃鋒利,似帶寒光,刃如秋霜,名喚若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