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懷抱著林妙之,身形都舍不得搖晃一下,十分穩當,若水的速度亦是不慢,轉眼已到天訣門。若水隱了身形,九思便懷抱著林妙之不顧身側之人議論,如上次一般,直達星月閣。
星月閣中,依舊是如以往一模一樣。忘塵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比這白衣更淨的,卻是他宛若白玉的麵龐。忘塵此時打坐與地麵,卻是並不曾修行,不知是還未曾開始,還是已經結束了。
是時,有天訣門弟子輕扣了門扇,九思也是隨聲回頭,見那弟子身著素白長山,通身都是素白,沒有一絲暗紋,就如同九思初到天訣門之時所穿,與後來他做了忘塵的親傳弟子後穿的衣袍,乃是不同的。思及此,九思雙瞳微閃,隻見在忘塵微微點頭後,走了進來,送上了一壺茶水。隨之忘塵擺擺手,那弟子便點點頭,退下了。在出星月閣的數步中,那弟子不時的抬頭偷偷望向九思,又每一眼都不敢多瞧。
忘塵依舊是早已預料到九思會在此時到來一般,見九思懷抱林妙之到來,情緒不曾起伏半分,淡然的好似熟視無睹,就連同方才那弟子送茶,他都一如往常。忘塵抿了一口本剛剛被那弟子放置在他麵前的茶水,才淡然而道“莫思,為師有些想念你煮的銀針青茶了。”
“九思乃吾名。”九思並未應答,隻是冷冷出聲,告知忘塵他的名字,“九思”二字。
在林妙之笑著告訴他,君子有九思,而他便最適合這二字之時,九思的名字,便已然定數。即使拋開了一切,失去所有,萬事不論,他依舊是林妙之的九思。
忘塵對於九思眼下情境很是淡然,就如同九思從前所言,這世上,沒有什麼能逃過忘塵的眼睛。
忘塵並未再說上什麼,隻是抬目望向九思,反問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九思一窒,不明所以的身子微蹌一下。
忘塵在問他什麼?
可不管是什麼,在來到天訣門的那一刻,九思便已然做好了全部的準備。隻要能夠救下林妙之,隻要能夠斬斷他們之間這極不公平的情劫,哪怕是散去一身修為,即使搭上這條命,九思亦無怨無悔。
“想好了。”
忘塵起身,向九思走來,不知是否是九思看錯,他隻覺忘塵輕微的歎了口氣。那一歎分外的短暫,卻又叫九思覺得,乃是分外的悲涼,好似印證著誰百年的孤寂。
“林妙之的三魂七魄,都不曾缺失,可你即使渡了全數仙澤給她,亦是無用的。”忘塵道,從九思懷抱林妙之進來,這話,到此才總算是進入了正題。“想要救她,不是不可,隻是她心念已死,不肯複生,想要救她,須得付出千萬倍的代價。”
九思神色一止,凝神聽之,好似分毫都未曾在意忘塵所言那千萬倍的代價。
忘塵背過身去,不再望向九思,沉聲道“已然言語過的話,我從不曾說第二遍。但今日,我且再問你一句。九思,想要救林妙之,要付出的是乃至千萬倍的代價,你可曾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九思應的極快。
又是輕輕一歎,忘塵道“聽聞縹緲仙山間有一座白色閣樓,名曰醉生。醉生閣中,有白衣上仙,專解有緣人情絲愁苦。”
“醉生閣?”九思複問,雖不知那處到底有沒有法子可以救林妙之,可哪怕隻有一絲的希望,他亦是會去的。“醉生閣在何地?縹緲仙山間,是哪座仙山?”
“醉生閣有緣人得見,若是無緣,即使近在眼前,亦是咫尺天涯。”忘塵的話說的很輕,不知是否是錯覺,九思竟是從中聽出些許寂寥之意。
“你我曾師徒一場,今日,我言儘於此。醉生閣到底去與不去,你要想想清楚。”
九思怔然幾息,眼瞼輕合,似是斂去這從小至大在這清秋道之中修行長路的滿目風塵,複開口道“成仙之路艱險坎坷,步步不易,道道成劫,九思大幸曾拜與天訣門忘塵上仙門下,從此九思一去即使仙途沒落,亦尤記從前種種。”
九思言儘,都未曾再喚忘塵一句師父。從今日起,他九思已是能夠護一方平安的上仙,步步聽忘塵所令而成的上仙,可身為上仙,他連自己摯愛之人都護之不得……這樣的上仙,當真不要也罷。
轉身而去的九思,步伐不曾停滯半分,似是他從前每一次與忘塵送銀針青茶後離去,卻又是不同與以往每次,隻因這次,這天訣門,他已不會再歸來。
一直不曾轉身的忘塵,卻在九思離去後緩緩轉過了身子,他的麵龐之上看似依舊尤為平靜,可與之不符的,卻是那不住的歎氣之聲。
“小四……”忘塵歎道,“不知你此去,是真正的救贖,還是無窮無儘的枷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