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槍陣依然在挺進,弓兵依然在射箭,射的依然還是馬。
也不是沒有豁出去的賊兵,想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但胯下的戰馬根本不聽使喚,任憑如何鞭打,隻是在原地轉圈圈。
衝擊力太強了……在戰馬的眼中,那密密麻麻反射著寒芒的槍尖,就如一根根火把。再加嘶聲喊聲震天,恐懼更是被無限放大。
終其原因,是沒經過大的陣戰,更沒有特訓過的緣故,這些戰馬根本不敢單獨衝陣。
“咚咚!”步陣中突然傳出兩聲鼓響,隨即又有十多個傳令兵站在旗鼓陣台上齊聲大吼“跪降不殺……跪降不殺……”
喊到第三聲的時候,就成了全軍跟著一起喊,聲浪鋪天蓋地,穿過敵陣,穿過山野,甚至傳到了十裡外。
往南七八裡外的一處山坡上,站著二三十個劄甲騎兵,將三個披著魚鱗甲的軍將護在中間。
聽到逼降的聲浪,三十餘騎無不駭然變色都未見兩陣中軍交鋒,怎會有逼降聲傳出來?
……
槍陣越逼越近,箭矢射的越來越快,絕大部分的敵兵都被嚇破膽,早已跳下馬,學著李繼跪在地上,嘴裡喊著投降的話。
數隊刀盾兵立時從槍陣中越出,兩人一組,一個防備一個捆。槍陣隻是稍稍繞了個彎,便繼續殺進。
但還是有近四五十號賊兵在負隅頑抗。在一個軍將的呼喝下,全部跳下馬,持騎槍結成了一個圓陣。
但這些人此時才發現,自己的騎槍根本沒人家的長,他們隻能邊往後退,邊大聲狂罵。
仔細一聽,罵的還是李繼。
原來這些都是李文忠的親兵、烏氏李氏的親族仆臣,跟李承誌身邊的李鬆李柏等人的性質差不多。
主家起兵造反,一旦兵敗就會三族儘夷,而他們這些助紂為虐的仆臣親兵自然也無法善了。
更何況,那劉慧汪殘暴至極,連敗軍的家人都會被充為軍糧,何況投敵之輩?
左右都是個死,何必苟活一時,還不如拚死一戰……
真是不知死活!
李亮臉色一冷,連聲下令,兩個令兵各舉一杆玄武旗和青龍旗,又快又急的揮了兩下。
西北兩麵,也就是後翼和左翼的槍陣頓時就有了變化,各越出一隊槍兵,圍殺了上來。
賊兵隻是上半身有劄甲,卻無頭盔,下半身也空空如也,槍兵一頓齊紮,便見血液橫飛。慘嚎聲中還夾雜著求饒的聲音。
但李亮哪裡會理會?
再耽擱下去,仗都要快被騎兵打完了,除了這幾百敵騎,步兵再連根毛都撈不著……
結果便是,還沒兩分鐘,這四五十頑固份子便被槍兵屠戮一空。槍手各回原位,陣內隻剩兩隊輔兵在捆綁敵兵,收攏戰馬……
……
白騎驅趕著騎兵,不斷的衝擊著左翼車陣。起初車兵還隻是用槍尾推搡,李文忠眼見陣線要被衝破,不得不狠下心讓弓兵放箭。
有近兩百騎,竟然都死在了自己人手裡……
看沒有衝開車陣,李承誌並沒有讓李時繼續衝擊,而是讓騎兵站在二十步以外吊射。
白騎全身甲胄,在這個距離,敵軍弓兵的箭對其根本造不成什麼殺傷。
而賊兵車兵弓兵也隻是前排有盾,中間和後翼根本無一絲防護,白騎隻是幾輪拋射,李文忠的左翼就隱隱有了潰敗的跡像……
李文忠恨的牙都咬碎了!
敵帥明顯是想用這種軟刀子割肉的方法,一點點的消耗己方僅存不多的士氣和軍心。
但他沒有一丁點的辦法……李繼帶走右翼騎兵後,怕白騎反衝他右翼,李文忠把兩支弩隊全部調到右翼去了……
為今之計,隻能硬挨。要麼挺到李繼衝潰敵軍步陣,要麼現在就下令,讓左翼迎擊……
就在他忍不住,準備給左翼下令出擊的時候,敵軍左翼陣中突然傳出一陣齊吼,緊而引動白甲全軍,聲浪震天憾地……
“跪降不殺……跪降不殺……”
這絕不是李繼帶領的騎兵喊出來的,此時的他們隻多會喊“衝衝衝”,“殺殺殺”……
發生了什麼?
李文忠悚然一驚,仰頭一看,隻是瞬間,臉上便沒有了一絲血色。
李繼的騎兵正在被對方的槍兵圍殺?
怎麼會這樣?
剛剛看李繼好像沒怎麼費功夫,就率騎兵進破了敵卒的陣牆,衝進了“回”字陣內層,李忠還驚喜若狂,認為李繼定會殺的敵軍鬼哭狼嚎,立時潰散。
但這才過了多長時間,連半刻都沒有,形勢便急轉直下?
敵軍是怎麼做到的?
李文忠臉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雙眼充滿血絲,滿目腥紅,就如一頭被困在陷阱中的野獸。
完了……全完了……
“完了,騎兵全完了……”
法明怪聲狂叫,但第二聲都還未喊完,感覺像是有一柄鐵錘砸了過來。
李文忠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法明的臉上,怒聲低吼“你給爺爺閉嘴……你個蠢貨,讓城下步卒聽到,怕是立時就會潰敗……”
“此時潰敗和稍時潰敗有何區彆?”法明又驚又怒,嘶聲吼道,“敵軍強如天兵,打不過的……逃吧?”
“放屁……”李文忠怒道,“敵軍數百鐵騎在牆下虎視眈眈,我等但有風吹草動,定會銜追而來,能往哪裡逃?”
“那就……降……”法明哆哆嗦嗦,帶著哭腔說道,“難道你就甘心這麼死了?”
“嗬嗬嗬……”李文忠仰天一笑,滿麵淒然,“和尚,你怎就不明白,我等皆為法王起兵時的強助,等同於主犯,即便降了,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法明的臉色一白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還不如此時就來個痛快……
他又驚又怕,但最終還是用力的一咬牙“那就打!”
“自然要打……哪怕能多殺一個敵賊,也能為法王之功業減輕一分阻力!”
李文忠滿臉的慷慨之色,森然說道“我這就下牆,親率兵卒殺敵,和尚,你為我敲鼓助威……”
法明猛一點頭,紅著眼睛說道“好!”
見他答應,李文忠心中一喜,但臉色深沉依舊,給令兵下著令“傳令,全軍出擊!”
隻當他真的要下牆親率士卒迎敵,十多個令兵眼露狂熱,大聲應道“諾!”
“將軍,保重!”法明向著李文忠合了個什,又從鼓令軍手裡接過了鼓槌,用力敲了下去,“殺”……
牆下的幾個軍將都懵了方才還不是傳令,等敵陣左翼崩潰後,再全軍衝鋒的嗎,為何提前了?
但軍令如山,戰鼓一響,便絕沒有還站著不動的道理。
牆下四千步兵當即撤開車陣拒馬,挺著長槍快步向前,嘴裡還狂喊著“殺殺殺……”
李承誌冷笑一聲敵軍這是生怕自己的力氣太足?
從百米外就開始全速衝鋒也就罷了,還吼的如此般的歇斯底裡?
等衝到陣前,這些亂兵還能有幾分力氣?
難道是這李文忠惱羞成怒失了智?
不,應該是自知必敗,破罐子破摔了……
還算有幾分骨氣。
李承誌之前還幻想著,當李文忠看到麾下騎兵已全軍覆沒,說不定便會嚇的就地請降。
看來自己想多了……
心裡轉著念頭,李承誌又急令旗兵,連續發了好幾道旗令
命李時停止吊射,從南翼繞出陣線,自農莊南牆後繞至陣線北翼,提前設置防線攔截潰兵。
命李亮穩住步陣,以逸待勞,並快速調集所有弓兵至前軍,對亂兵進行壓製。
命後曲輔兵快速套車,並儘快從後翼繞出,準備對遲早都要潰敗的敵軍進行追擊……
李承誌估計,即便弓兵射不潰敵軍,等見識到長槍陣的威力,亂兵也非潰不可,隻是遲早的問題。
自己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己方的死傷會有多大……
幾句軍令的空子,敵軍就已衝到了兩陣正中,也不知是還沒殺就紅了眼,還是太過害怕想逃出陣,有好多亂兵竟然向南翼的騎兵陣線衝了過來?
都不用李承誌下令,當即就有騎兵開弓,一頓亂箭將敵兵射了回去。
自此後,再也沒有亂兵敢往南衝,老老實實的跟著前隊撲向了白甲步卒。
剛過兩陣中線,便聽白甲步陣中接二連三的響起了“崩崩崩”的弓弦聲。數百支利箭從槍陣的空隙直射而出,迎向敵軍。
在近百米長的陣線中,這數百弓手就不怎麼夠看了。雖然幾乎箭箭都射中了敵人,但並沒有形成“如巨鐮割過草地”般的壯觀景像。
李承誌看的微微皺眉。
弓兵還是不夠啊。
但這玩意跟騎兵一樣,不是說拉過來一個兵就能勝任的。
一時需要集中訓練,二則是好弓不好造。不然也不至於貴到四把好弓加八百支箭,就能換一匹柔然大馬……
正思量著,李承誌突聽耳中一靜。
不,聲音依然有,不少敵人中了箭,正在狼哭鬼嚎,也有不少亂兵還狂喊著“殺殺殺”,使勁的往前衝。
那少了什麼?
他正自疑惑,旁邊的李顯一聲驚呼“敵軍的鼓停了?”